感觉到后背钻心的疼痛,我闷哼一声,悠悠睁开了双眼。
首先传入耳中的是苏颖柔弱而可怜的抽泣声,呜……都怪我,我不该说那些话的……她要打我,我也该让她打。我……我对不起洛落妹妹……
然后是吴丽温柔的抚慰声,颖儿,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
奶奶见我醒了,立刻轻轻地将我搂在怀里,柔声问道,落落,告诉奶奶,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我正欲开口说话,苏颖却扑了过来。洛落妹妹。苏颖脸上挂满泪珠,眼中有着近乎哀求的神情——我能知道她在哀求什么。洛落妹妹,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怪你。我轻轻开口,心想:就原谅她这一次吧,反正她现在已经诚心认错了。
我以为,她只是一时不懂事。我真是太傻太天真,那时的我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你越善良,他就会越得寸进尺;你帮他一次,他反而会在心中对你憎恨更深一分,然后用尽一切方法,折磨你取乐。
那日,奶奶出门买东西去了。苏颖和苏远在看电视。电视中,日军正在对一个共产党严刑逼供,烧红的烙铁烙在共产党身上,一瞬间皮肉绽开,共产党疼得大叫起来。苏家兄妹二人立即向我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我心中一凛——他们又想干什么?这几日,他们用尽了各种方法整我,现在奶奶不在,他们可以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们上前捉住我,我挣扎,哭喊,都无济于事,只能任他们将我按到客几上。长袖被撩起,肌肤裸露在空气中——我第一次感到空气是那么冰冷。然后,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远将烧红的烙铁,恶作剧般缓缓地,缓缓地按到我的手臂上,欣赏我的痛楚!
疼,火烧火燎的疼在心上,我能感觉到抽搐的心在滴着血——我几度以为我会痛死过去,但是我没有。我亲眼目睹着一朵腥红妖艳的花盛开在我的手臂上,如同罂粟蔓延。
丧门星,感觉怎么样?苏远居高临下地睨着我,眼中含着某种期待——我懂了,我是实验品。
我淡淡扫了他一眼,想要开口,却觉喉间血腥堵塞。
问你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苏远一把扯住我的头发,迫使我抬起头。
就在那样一个阳光的午后,在宽敞气派的光亮洋房中,光影斑驳交错之处,是邪恶从血上碾压而过。我真的无法想象,他们竟如此恶毒——他们可都还是未满十岁的孩子啊!
兴许是怕奶奶回来撞见,吴丽才来“解救”下我。我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她是我的救星,我该感谢她,我知道,她一直在房间里,之前的一切她不会不知道,可她却坐视不理!她只对苏远兄妹说了句,远儿,你们别太过分了。但语气中并未有丝毫责备之意,反而洋溢的满是幸灾乐祸!
那天,正是苏扬平出差回来的日子。
我站在楼梯上,看着对面衣冠楚楚的苏扬平,手足无措。他见到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爸,您回来啦!苏颖从我身边跑过,直接扑进苏扬平怀里。那一幕,是那么温馨,却又那么刺眼——曾经,我不也是这样扑到爸爸妈妈怀里的么?可是如今,在这样温馨的场景中,我不过是个旁观的外人——我再也无法品尝那温馨的滋味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恨,我恨苏颖——凭什么她那么坏都能纵享父女温馨,而我,我从没做错任何,却要经受这许多苦痛。
苏扬平将苏颖轻轻推至一旁,缓步向我走来,你就是离落的孩子?
我慌张地后退一步,觉得他的眼神好可怕。
爸爸,她一来就欺负我和哥哥。苏颖不服气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没有!我瞪着苏颖,她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
我相信你。苏扬平对着我笑,我相信离落的女儿不会说谎。
爸爸——苏颖不服气。
苏扬平,你怎么相信外人都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吴丽走了出来,狠狠剜了我一眼。
离落的女儿……
离落离落,你还想着那个离落!吴丽尖锐地大叫——一直以来她都是一副端庄高雅的贵妇模样,那样泼妇一样的她,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已经死了!你那么爱她那么想她,你陪她一起死呀!你去和她葬在一起呀!我告诉你,你连和她葬在一起的份儿都没有!你别忘了,这个小贱种是离落和洛凌宇生的,她也是洛凌宇的女儿!
我明显感觉苏扬平的脸色变了,对我再没有一丝友善。
苏颖气势更汹了,得意地看着我,似是示威。爸爸,您可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洛凌宇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好东西?吴丽闷声道。
这是对爸爸莫大的侮辱!我的怒火涌了上来。不许你说我爸爸!你这个坏女人!我使劲向吴丽推去,然而,一瞬间,我只觉一道重重力度砸在脸上,我来不及反应,便被打倒在地,整个世界只有被砸后的嗡嗡声在回荡。
有其父必有其女!苏扬平冷哼,扶着吴丽进了房间。苏颖狠狠踹了我一脚,紧跟其后。
因为麻木,所以我感觉不到疼痛了。脸上似乎湿湿的,我不知道是泪还是血。平生第一次明白“狼狈”的含义——我要感谢他们,给我上了这深刻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