颢国亡国之后，柳清和便在二十二岁那年回了萧国。
而那年，他也正好遇上了七岁的虞烟。
柳清和，“璃醉，外头怎么那么吵？”
璃醉掀开车帘，往外望了望，“好像有个小孩子拦住了马车，我下去看看。”
柳清和点头，“嗯。”
璃醉，“你可知这是谁的马车，也敢就这样拦了？”
小虞烟，“穆景侯爷的大名，小民当然知道……”
“侯爷忙着回府，既然你知道，还不赶紧把路让开？”
马车中的柳清和听着车外的嘈杂声，这个拦车人的生音十分稚嫩。
他掀开帘子将目光投出去，原来只是个不过六七岁的小姑娘。
小虞烟一眼瞥见柳清和，“侯爷……”
柳清和，“你找本侯有什么事吗？”
“我……我叫虞烟，原本生活在一户平常人家，谁知前几天突遭人抢劫……如今家中只剩我一人存活，实在不愿流落到烟花之地……”
小虞烟抬眸看向柳清和，“想来听闻侯爷仁德之名，不知可否将虞烟带回府中？哪怕是最低贱的下人，虞烟也愿意……”
“……”
她这番话，实在是不像一个七岁孩童能说出口的。
及时她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点干净的地方，但柳清和还是对上了她那清澈的眼。
看不出世俗，看不出野心，唯有一股想要为自己劈开前路的坚毅……像极了他的一位故人。
一位……十五年前就已经故去的故人。
…………
“荣华富贵我不要了，流放边疆也好，去颢国为质也罢……”
“我只想保护好清和，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
“……你叫虞烟？”
小虞烟点头，“……”
“今年多大？”
“七岁。”
“……”
璃醉皱眉，“侯爷……”
柳清和闭上眼，叹了口气，“……把她带回府吧，璃醉。”
“……知道了。”
小虞烟听闻这一段话，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欣喜，看向柳清和的眼神中也满满都是感激与笑意。
柳清和打量着面前的人，“衣服可还合身？”
小虞烟点头，“合身……”
“是吗？可我看你这袖子还是长了点，我叫人去改一改。你这个年纪，寻常孩子都比你高出半个头，以前过得很苦？”
小虞烟摇头，“没有，我家人都待我很好，只是家里人多了些，所以……”
柳清和轻笑，“没事，既然来了侯府，便是我的家人。”
“家人？我不是……来做下人的吗？”
“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值得你往更高的地方走。”
他又笑，“况且你眼神里的这股劲，也绝对不能只是做一个下人。”
小虞烟歪了歪头，有些疑惑，“……什么？”
“听不懂吗……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教你。我打算收你为义女，你愿意吗？”
“……义女？就是一家人吗？”
“对，就是一家人。”
“……我愿意。”
“那你就要有一个新名字了，毕竟我觉得柳烟和柳虞烟都不太好听。”
柳清和心底闪过一个人的影子……
“你觉得……柳暮怎么样？”
“柳暮？”
“与日暮途穷之时，愿你还能有这样的朝气。”
小虞烟不太明白这个名字究竟有什么寓意，只是抬眼看着柳清和。
从虞烟入穆景侯府的那一天开始，柳清和的眼神便永远都是这么温柔。
……无论对谁。
侯府中没有请额外的先生，一切都是由柳清和亲自教导。
不得不说，柳清和为人处事有自己的一套见解，也尤其擅长谋略，但这些他显然不会尽数交给虞烟。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发现了虞烟惊人的武学天赋，她的动作很快，身形很轻盈，也不习惯用太重的武器。
柳清和尝试着让她加入自己手下的组织“夜魂”，一些有些难度的任务她也能完成的非常漂亮，不留任何痕迹。
……她就像是一个天生的杀手，但柳清和却并不想让她这样踩在刀锋上生活。
但虞烟她却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虞烟，“……王家的那个任务，为什么不让我接？”
柳清和，“太危险。”
“是我的实力不够格吗？我完全有能力……”
“你这么想要这个任务，是在想什么？”
柳清和推着轮椅转过，“阿暮，你这几年私底下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你知道如今在江湖上你有多少仇家吗？离开侯府离开夜魂，你能活多久？”
“……”
“更何况，我不希望……我，阿衍，璃醉，我们，都不希望再让你涉险。你是穆景侯府的小姐，没必要一辈子踩在刀锋上生活。”
“……义父，可您真的，有将我当过家人来看待吗？”
“……你叫我什么？”
虞烟很少叫柳清和“义父”，除非是在一些正式的场合。
“……”
“……没什么，是烟……是阿暮心思多了，让您担心了。阿衍的药不知道好了没有。”
她又慌张的看了一眼柳清和，“天冷，您……记得多添衣。”
“……”
柳清和摘下眼镜，目送她慢慢远去。
有些鸟是关不住的。
她永远，都向往更辽阔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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