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捻棋,千里仇寇不敌——”
捻茶杯置于手中把玩,轻晃。茶杯温润而泽,杯中盛着上好的龙井茶。茶色互补,形美透色,色绿衬形,绿叶清扬,芽叶翩翩沉浮,赏心悦目。所谓绿无痕,醒目又醉人。便是如此罢。军士来报,说城门已要守候不住,还请先生主战。嘶……我不过是个爱下棋的落魄之人,自小便是不学无术,怎么担待得起“先生”?这句话可不是我自诩,乃那大将军念的。我摇摇头摆摆手,让他退出去。
庭外厮杀吼声连绵不绝,战火硝烟已抵我城门。如若那将军还不来请,那我便不出去,就在我这小院子自生自灭。门又响了,挥手只御清风开了门,来的是那位桀骜的将军,断了条手,绑着来的。身旁是扶着他的下属,还没等他开口,便挥挥袖子。弹去身上灰尘,捻茶杯仰头喝尽温热茶水。
“拿上我的棋盘,在你那城楼上给我摆个桌子,焚香半炉,茶水一壶,要好的,便无需你们来多事,只管做你们的去。”伸个懒腰打打哈欠便敛袍站起,随手拈来根草,圈起捻于手中。看着那将军,弹指将草圈拂在他眼前,草圈抻开挡住他视线,瞬化为烟尘被他吸入进去,即可便阖了眸子。我让他下属带他去睡一觉。
他们倒是按照我的要求摆了方桌和棋盘,素手焚香盘腿坐在那城门楼上,倪眸瞧了瞧,那群人停了下来,似乎是想看我会做些什么,中原人的东西他们可没有瞧见过,本以为我会做出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不曾想我只是倒杯茶放在旁,捻着棋子,看着空空的棋盘思索着什么。我听得他们粗俗的笑声,眉头稍蹙便落在棋盘中心。
白子为点,黑子绕了个十字包住,轻轻触碰中心白子,便听的震响声,在我耳中是细微得很,可对于那些俗人,便是震耳欲聋。个个捂着耳朵哀嚎。哦……忘了介绍,我是一个术士。善些“妖法”,不曾想我这低俗的“妖法”上得了如此排面。那群敌寇慌乱了阵脚,拈弓搭箭欲齐射。并不慌神。捻着棋子看着那棋盘。
“何为落子。”
无人答。
“何为棋子。”
无人答。
好罢。瞧来那群人还真不懂这术法的奥妙,松了弓弦。那箭如雨般砸了下来。伸伸懒腰随意落下颗黑子。那箭雨自停在空中,突调转箭头对准那群敌将。不急着去用那些箭,举起茶杯轻抿口。凉了。真是让人有些不悦,捻颗白子在手中。他们不敢动,个个都用着蹩脚的中原话骂我妖道。
“道生一,一生二。道法自然天成,落子不悔,众生皆为棋子。你们走的每一步都在天地棋局内,我?我当然是下棋的那个。错就错在你们没选对时候,犹如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说了诸多他们也听不懂,淡淡笑几声便把那茶尽数泼了出去,瞬成千里洪堤,敌寇犹如盘散沙冲乱阵脚。抬手转了转,那些箭矢便狠狠砸在他们身上。
可惜。我用的这些东西。是以折寿为代价,不过也不亏,能杀那么多仇寇。慢慢耗着罢。一波又一波,当真是不肯放弃,稍稳住身形,那香已经焚了小半,这香燃尽,我这命也到头。咳嗽几声。棋子下的差不多。已经见底,那群人像是看见希望。我可没那么简单。没动一步,我便取走颗弹出,所落之处尽爆裂开来。
“有我在,贼寇休狂。这城门你可进不去。”声音本微弱几许,可不愿输,震了嗓子告知他们,如洪钟惊声。知难而退已晚,我这命快没了,你们也逃不掉。掀了棋盘。那地也迅裂。弹指挥间,白子黑子尽落在地上,有些埋入地下,有些化作各种兵器拦截去路。
我命自当休矣。再送你们几棵树,免得后世说我残暴不仁。那些落了根的棋子迅速钻出地面。成了树芽。站在城门楼上,看着那些个慌乱要逃的人,不自觉笑出声,看着身后安居的百姓,死的也不亏。烈火突燃起,自脚下开始。焚烧上身。
“落子捻棋,千里仇寇不敌。我还是好本事,得了,我这不学无术的人也该去了,好好守着城罢——”
话落我燃了身。没了魂。
有我在。休近城门一步。若我离去,便留的我那些残魂缕魄。附着在这城门上。非我族类,必然不让你进去。
国不曾破,这山河却依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