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晚宴差不多已经结束,苏媚也是早早吃完去了客房沐浴睡下,杨盛泽哄着弟弟让其进入梦乡与周公玩乐。
这便卸甲坐在房内,听的门外轻叩声,开门一瞧正是杨沙海,杨盛泽还未反应过来他深夜寻自己所为何事时,便被他叫了出去,不带任何的迟疑便掩门走了出去,临别之时还瞅了眼房中熟睡的杨绍,幽幽叹口气后才跟着杨沙海绕路到了凉亭。
杨沙海掀袍落座而下,伸手指了指他的面前,杨盛泽自然是心领神会,点点头坐在了那处,启唇正要出声,便瞧着杨沙海竖食指让她别再多言。
“盛泽,做将军的人,要像狗一样忠于主子,要像狼一样有领导团结的力量,要像迅猛的猎豹敢冲。你要知道,将军不是个好差事,将军是领导全军,是主心骨,无论无何你都不能退缩,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无论如何,遇到再大的困难,再难的仗,你也要把身后的百姓,身后的国家放在第一位,其次便是你的将士们,做将军的,永远不需要考虑自己,你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赢得胜仗,赢得军心。”
杨沙海语重心长地说完这段话,他不知道他的女儿是否听了进去,但他敢相信,他杨沙海的女儿,绝对不会比旁人差。
杨盛泽听着听着便莫名红了眼眶,真是奇怪,小的时候被“军罚”都没有落下过一滴眼泪,怎么现在要去边关了,还哭出来了?纵然是娇娘易落泪,女将不好当。
杨盛泽看着自己的女儿红了眼眶,这心头上不由猛得颤了颤,他站了起来,朝她勾了勾手指,杨盛泽吸了吸气,又胡乱抹掉眼泪,走到了他的面前。
杨沙海不言语,无论杨沙海说些什么,她都懂,为将难,守家更难,杨沙海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女儿,这是他抱的最紧的一次,他怕,怕自己的女儿回不来,怕她香消玉殒在了边关那骇人的地方。
杨盛泽抑制不住的情感冒了出来,她悄然落泪,滚烫的泪水顺滑过她的脸颊,落在了杨沙海的衣物上,颤抖地伸手抱住了她,启唇呢喃,却又什么都不说出来,杨沙海抬手顺抚着她那披肩的青丝,第一次以一个慈父的模样同她说话,“盛泽,在边关要好好的,别受伤了,你不在的时候,阿绍那臭小子可就没有靠山咯。”
纵他是男子也经不起女儿的离开,也是红了眼眶,他哽咽出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许是自己老了罢,怎么一有风沙就落了眼泪呢,当年可是受伤都不落眼泪的硬汉啊。
“咯咯……”杨盛泽深吸口气,转哭为笑,伸手擦拭了下脸上的眼泪,带有许多的玩笑意思,“爹,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许欺负阿绍哦,您老啊……就乖乖的等我回来吧,我去不了多久的,回来我就教阿绍听您的话,不许他再气您了。”
“好……好,我等着你回来。”杨沙海轻声呢喃,似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这般父女俩相拥不多时,促膝长谈番后便各自退回休息。
次日杨沙海也是早早醒来,着上铠甲,又将玉佩挂好,细细查看一番确认无误过后才准备去叫杨盛泽起来。
缓步移至她房门前,刚好见她从房里面出来,两人双眸正好对上,互相点点头后便出了杨府,二人几乎是同时上马,一前一后往皇宫进发。
与此同时苏媚也是幽幽转醒,起来自行洗漱番后便找人要来了纸笔,款款落下辞别信,先行带着月狼寨的人回边关本部去。
策马扬鞭,四蹄虚幻无影,几乎不到一刻的时间,二人便骑马传过了都城,往内里的皇城走去,先是下马搜身确认并未带武器过后,才是慢慢行在红白墙院中。
绕过条条转角,才像是到了个花园般,带路的太监便也退下,二者一前一后地踏入盎然绿草坪内,皇城果真是皇城,连着平时的花园也是装有小桥和那水池,周围尽是种的名贵花草,最多的,便是那兰草。许是兰草配君子罢了。
细细瞧着那花红柳绿之中有抹黄色的身影,杨沙海立刻穿过长廊,抬手成拳单膝朝那人跪下,极具中气地喊了声,“拜见皇上。”
皇上着飞天龙袍坐在桌旁,他身边站立着的是位侍奉的宫女,手指轻捻起笔,他到没有让杨沙海先行起来,到是微眯眸子瞧见了远处站着的杨盛泽,好啊……当初见时候不过是个软糯的小姑娘,现在都快要长成个俊俏小公子了。
“皇上,臣……”
“无需多言,你我本是同亲,何故于此,快快起来。”旁的宫女听见了也是露出惊诧神色,不自觉张嘴惊呼出,皇上手上一顿,微微偏头颔首看着自己手中的玉杆毛笔,笔尖多余的墨汁落在了画上,好好的一副山水画像就这么被毁了。
宫女自然没有反应过来,他随即一松手,毛笔“吧嗒”一声落在纸上,轻摩挲下手指,突然从那对面凉亭之上飞来根细针,杨沙海还未反应过来,杨盛泽已经瞪大瞳孔,脚步一闪就挡在了皇上面前,那宫女张嘴惨叫一声,那枚细针就扎进了她的脖颈里面,鲜血溅在了她的脸上,她下意识闭眼,这样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没有了,这皇帝……为何如此昏庸?
“还不快跪下!”杨沙海还未等她出声,立刻暴怒一声,他自然知道杨盛泽心里面想的什么,这样一条鲜活的人命死在了脚边,她怎能心安?
既然她爹出此言,她便闷头跪了下去,紧紧攥着拳似是颇为不满,皇上眸中尽是冷情,淡淡瞥了眼那凉亭上掩藏的人,又摆摆手示意他离开,那人才怔身行礼一闪而退。
“盛泽,这宫女毁了我的一幅画,还听见了机密,她该不该死?”皇上淡然开口,语气似是波澜不惊,点都不将那条人命放在眼里,杨沙海自然知道皇上话里有话,是想要试探她,杨沙海他刚才也瞧见那宫女手上闪过阵寒光,似是要暗杀那皇上。
杨盛泽眼中含有愤慨怒气,似是颇为不满,蹙眉愈发狠厉,当爹的瞧见女儿这般也是慌了神,她年纪尚小哪里懂得这些,正要开口便被皇上制止住。
“是臣不对……臣未能察觉身旁有人要刺杀皇上,是臣的失职,让皇上您动用了暗卫,请皇上责罚。”闷沉半天才说出这话,杨盛泽自然也瞧见了,舒缓半晌才开口说出此言,杨沙海也像是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皇上似是有些惊颚,竟然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微微眯眼笑了笑,又点点头让她快快请起,杨盛泽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握手攥紧成拳,看着身旁冰冷尚在流血的尸体,无名的气焰又是升腾而起,白白的一条人命,没有悔改的机会,也是……面前的是皇帝,她也管不着,更何况,这宫女听到了军机要闻,迟早会死。
“好啊……你说要我责罚你?那便好,我罚你……去给朕守着边关如何?”皇上拍了拍手,便从各方涌进十三位御林黑甲步骑,围拢着他们三人,杨沙海正在疑惑皇上为何将亲卫十三军叫出来的时候,只见皇上从腰间取下了块红色龙玉,交付于杨盛泽手上。
“朕的十三亲卫军,就送给你这个小丫头带去边关,也算是助你一臂之力和……保护你,这玉佩跟了朕十几年,权当送你罢了。”
她不清楚皇上说的话是真还是假,伸手攥着那枚玉佩,低头看了看,上面刻画的是条腾飞的龙,想着是皇上赐予的贵重之物,便轻轻点头,那十三位御林黑甲步骑也是单膝朝她跪下。
“十三亲卫——你们只需随路同杨将军一起,不需多生是非,朕明日即刻宣写圣旨,封你去边疆镇守八年,辛苦你为我肃国守家了,作为肃帝的我,自不会亏待于你,还有什么要求,你且说罢。”肃帝沉声开口,尽是隐隐侧漏的威严,杨盛泽垂眸思考番,她到是无甚心愿,有的不过是让阿绍好好长大,爹身体好罢了。
“臣现在还未想到有何心愿,暂且先记着,等臣回来了,皇上再还给臣罢了。”
“啊……你!你这是目无王法!”杨沙海颤声开口,指着杨盛泽颇为生气,她怎可提出这般无理要求?彼时肃帝嘴角边勾出抹笑来,这小丫头可有趣,她爹都不敢说的事情她到是说了出来,做了出来,不仅得了自己的十三亲卫,还得了一个愿望,选她去……看来不会差。
“好,那便先欠着,朕等你回来,散。”
肃帝拢袖轻言,遂一人转身慢慢朝着园外走去,十三亲卫跪地恭候着皇上圣驾离开,余下两位戴着黑白面具的男人将那具女尸体抗了起来。
“这是奸细,我们需要带回去调查,明日我们定会跟在杨将军身后,那么,亲卫告退”只一瞬闪,两个人影便无影无踪没了去向,杨沙海也是幽幽点头,似是在替自己的女儿欣慰。
二者这即回到了杨府,下人将苏媚留下的信交给杨盛泽和杨沙海瞧过后便退下了。
杨沙海也是去兵营点兵整顿。
杨盛泽的剑在苏媚寨子里面,这般也不必再去拿了,皇宫之内高手众多,那十三亲卫是不是皇上派来监视的也不清楚,这种潜意识地防范心让她自己都觉得胆寒,摸了摸腰间挂着的玉佩,却又没放下心来。
“去把阿绍叫来。”杨盛泽瞥眼瞧了瞧下人,那下人便跑去将后院内刨土的小少爷抱了来,灰头土脸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泥渍,杨绍闷着声音唔噜几句,杨盛泽也是蹲下身来,看着灰头土脸的弟弟不由笑出声来。
摸索半天也没找到手绢什么的,确是突然想起那种小姑娘家家的东西自己身上肯定是没有的,这便伸指揩揩他面儿上的泥渍。
“阿绍以后要乖哦,姐姐要去一个地方,大概等到阿绍成人过后姐姐便会回来。”八年何尝不久,杨绍垂着脑袋伸着手自己算着。
“十六岁成年,现在八岁……姐姐要去八年?”
“八年不久的,等阿绍也成为将军的时候,姐姐就回来了,好啦好啦……怎么还哭上了啊?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了,憋回去。”杨盛泽看着自己弟弟慢慢红了眼眶也是手忙脚乱地哄着,没曾想这小子还抽抽搭搭起来了,伸手捏住他鼻子恶狠狠地说着。
杨绍正好哽咽着,被她捏住鼻子也是出不了气,哽着哽着便咳嗽几声,这才哽住哭腔,胡乱抹掉面上的泪水。
年幼的杨绍不明白,自己的姐姐是女子,为何还要去边关?不是应该爹去么?这个问题开始在他心中扎根。
今日杨盛泽便陪着他弟弟。
上山捉野鸡,下河乱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