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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救人

罗森浮桥

众人疲惫不堪但却兴奋异常的脸在她面前一晃而过,有熟悉的,不熟悉的。虽于退却之中,却阵型不乱,队列整齐。步兵在前,骑兵在后,奔跑得顺溜异常。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六千人已经过去一大半了。

看这奔跑的架势,孙诺心稍安。

可此时孙得功对长矛阵的攻击也是凶猛异常。有人冲到跟前,被弩车挡住攻势,竟对着弩车横砍竖劈,将弩车劈得稀烂。长矛阵的兄弟已经换了不下三批,死尸堆在弩车旁。最可怕不仅要防着敌人正面的进攻,还有侧面的包抄和尝试着切断向前奔走的队伍。茅元仪部也不得不边打边往前奔走。

又一波猛烈的进攻,孙诺见长矛阵快抵挡不住,令旗一变,刘庄带领约二十名好手越过弩车组成的防线,与孙得功部近身肉搏。而对长矛阵的攻势稍减,长矛阵的兄弟得以于空隙处伸出长矛协助刘庄等人。而这一边,李韦方带领约二十名好手分两排分别弯弓搭上火箭,也缓解了层层攻势。这样坚持了一会,剩下的三千也走了一半了。

可至此还没有见到茅元仪的身影。孙诺虽急但也知这里的防御不能没有她,她略一思索,扯过正忙着使用诸葛连弩的李韦方,将令旗塞到他手中,道:“记住,不管我们能不能冲出来,带着我的将士们走。”

她再望了一眼正苦苦支撑的她从永宁城带出来的这二千人,心知断后危险异常,但她信任李韦方,知道他一定能把这剩下一千多人平安的带回去。

扭头,朝着远离永宁的方向奔去。

她这一奔,李韦方慌了,随手抓住一个伍长,问道:“茅公子呢?元仪呢?”

那人脸现迷茫之态。李韦方推走他,又抓住一位旗手问了同样的话。

那人才道:“茅监军本让我们候着。突然不知道怎的,我营下发死令不管发生什么跟随队伍往前奔。我们也是奉命而行。”

李韦方听罢此言,心凉了半截。他知茅元仪一定在断后,而只剩最后这一千人左右还看不见他,他自己多半被孙得功包抄了。

李韦方知这最后这一千人奔走之势不可逆,只能令旗一挥,让刘庄撤回。

刘庄一到得他身边,见令旗在他手里,而孙诺不见人影,已经猜到了,急问:“哪个方向?”

李韦方一指孙诺最后消失的方向,刘庄更不言语,带着他那二十人向孙诺离开的方向奔去。

孙诺逆人流边缘而行,许多人影脸像一晃而过,脑子里却同时一晃而过许多画面,最后定格的是茅元仪的深情的望着她的样子。那双眼里她以前不懂不明白的地方却在逆行中变得通透明白。

她很快已奔到队伍的最后,见到了车营,可还是没见到元仪。她不知是不是人太多错过了,不知是否应该继续朝前走。正疑惑间,突闻杂乱的马蹄声,再目所能及处有一群骑兵来回穿梭。

孙诺仔细看去,不免心惊。那些骑兵来来回回,似是困住了什么人,而他们对于向前奔走的车营都不管不顾,却死盯着困住的一小撮人,也不进攻,只是将人困在中间,拖得疲惫。

孙诺再不迟疑,挥鞭驱马而上。她在靠近骑兵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数了下那层层叠叠围着的骑兵至少有五层。她在外围,根本看不见里边困着的情况。而凭她一己之力是无论如何冲不进去的。她拿出两个罐弹,点燃,一左一右顺着地面滚出去,也不后退,却扬鞭候着。只等爆炸的一瞬间挥出两鞭,扫倒一群人后冲了进去。

被困在当中已从队伍奔走开始就苦力支撑的茅元仪抬头,他见于硝烟中冲进一个灰头土脸,头发凌乱身上衣服也残缺不全的鸟人。那鸟人于烟尘中又刷刷挥出两鞭,逼退两排人,手一招,大呼一声,:“走。”他才反应过来那鸟人居然是她,策马率残部冲了出来。

骑兵见他们一冲,立即调转马头,追了过来。

孙诺又点燃两个罐弹,茅元仪一行刚从她身边一过就左右溜出去再调转马头跟上。他们一路狂奔,也没能看到大队人马的影子。茅元仪却反而心安,知道他那六千人至少都平安撤出去了,只眼角余光瞄到右侧方那张不知是被炸伤还只是被烟灰覆盖黑得像锅底的脸,此刻正严肃认真一本正经往前跑的家伙时,心里不免心酸,不知道此番能否逃出生天,只怕,只怕是连累她了。

正奔跑间,左前方一人却被空中呼哧而来一绳索一拉,拉下马去。

原来后面骑兵见急追不上,使上了套马索。人在疾驰间被套马索往后一拉,胸腔紧缩,肋骨断裂,就算不死也残了。呼啸间又听得破空之声传来,不得已只能低头侧身,又或翻身到马腹下,等破空之声过后再翻回。

一时间,茅元仪这群人于马背上花样百出,可还是有两人被拉下马去。后面骑兵发疯般的紧追不舍,口里叫嚣着抓活的。

孙诺正绝望间,刘庄赶到了。他一见此情形,应对奇快,让手下分两排排开,中间开口,放孙诺等人过去。诸葛连弩上膛,瞄准,前后排交替放箭、上膛,毫无间隙。即使这样,挡住了对方骑兵一时的进攻,可也能望见远处奔涌而来的层层叠叠更多的人。刘庄目测敌人距离后变令,让每人点燃罐弹,轻置于地上,调转马头朝孙诺等人奔去。

孙诺等人正疾驰间,远远的已能看到那片正在厮杀的战场。孙诺暗暗祷告,再支撑一会,只要过了通道就好。然而,左右两边进攻的孙得功部见到他们这一群人后,竟疯了般的绕过长矛阵,徒步奔来截杀他们。

祸不单行,孙诺等人刚要加速,不知道是谁竟毫无征兆掉下马去。茅元仪停了下来,于马背上弯腰将那人捞起。他身边都是死士,见主公停下,无一不放缓脚步,以备应援。就这么缓了一缓,已有几人冲到跟前。孙诺挥鞭欺身而上,其他人则边跑边挥刀乱砍,却也砍不完跟着奔来的越来越多的人。再乱战一会,刘庄等人从后面赶了上来,加入战斗。混战中只听得破空之声又传来,这次绳索却直直的朝茅元仪身上套去,茅元仪既不回头,一刀挥向身后砍断绳索,留下一个绳索套成的圈儿留在身上,和多余的一截绳子,看起来好不滑稽,但进退无妨。他挥刀奋勇向前冲,怎奈身前抱了一人,使刀不便,也只冲了两步,又陷入苦战中。

孙诺眼瞅着已经可以看到李韦方的令旗了,却在这咫尺之间难以进退一步。

李韦方也急得直冒冷汗,混战中根本看不清敌我,什么长矛阵,火箭,暗器都不敢用上。对方却能精准的冷不防甩出套马索,防不胜防。

正厮杀间,突然,一套马索准确无误的套住了孙诺。孙诺手中右鞭左铳并无利器,茅元仪回马奔来,但为时已晚。孙诺正待那撕心裂肺的一拉,却不想斜刺里刘庄从马上腾起,借落下之力于那万分之秒间砍断了绳索。孙诺只觉呜拉一扯,只等着五脏六腑被拉扯错位,却不想压力顿减,松去了。她一回手想拉起刘庄,却最终差了一寸。而刘庄一落地,被十几人团团围住,再没机会跃回马上。

孙诺当即驱马回奔,她将鞭换置于左手,右手持火铳随手敲晕了一名步兵,丢了火铳,抢了一把刀,再用刀砍死几个人,夺过一柄长枪,她知救被围困之同伴还是茅元仪当年救她那一招秋风扫落叶最管用,于是长枪戳死几个后冲了进去,一招比秋风扫落叶还厉害的狂风扫落叶扫倒众人,再左鞭轻轻伸出。刘庄借鞭一拉,身形拔起,坐到孙诺身后。她并不恋战,急忙调转马头,向前疾驰。

此时李韦方已增派人手加入战局,茅元仪等终于打退敌人进攻,堪堪将入长矛阵通道了。

这时后面骑兵见活捉无望,开始甩起飞镖,即为套马索的改良版,只是这绳索的尾部却是套着致人死命的厚铜包裹的飞镖。一时间绳索乱飞,又有几人坠下马去。孙诺夹紧腿挥鞭疾驰,可她马上毕竟坐了两人,落在了后面,一时间成为明显目标。

李韦方看出她的囧态,骑兵也进入射程范围,急忙令弓箭队援驰。

这一番箭羽后,孙诺总算也奔到了长矛阵口前,刚松口气,却感觉身后刘庄身体向她一靠,再一僵。她忙问:“刘哥,怎么了?”

刘哥哑声道:“没事。”

却用手中峨眉刺在马屁股上一刺,那马吃痛,哧溜一声嘶鸣,甩开蹄子不要命的向前冲,甚至追到了茅元仪诸人旁。

李韦方见人差不多都过了,忙点燃早准备好的稻草挡住骑兵。再令旗一边,让长矛阵内排丢罐弹先撤,外排边打边撤。

等孙诺等人撤出来不过十里地,却遇到奉茅元仪命严阵以待的车营。茅元仪知要想断后,抗击孙得功的追击,非车营殿后不可。他早已安排王世忠车营先护送步兵骑兵于有隙处通过,后于十里处整顿兵马,调转车头,痛击敌军。

众车营长见他到来,精神大振,忙让出一条通道。茅元仪嘱咐王世忠,让其务必等待永宁将士过后痛击敌军再后撤。他心知他若不走,孙诺是肯定不会走的,于是驰马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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