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罪恶之城里，夜晚对某些人来说很安逸，他们享受这座城市存在于黑暗中的静谧，但对某些长期生活在不见一点光亮的黑暗缝隙中的人来说……夜晚真的好漫长……
灰暗的梦境中，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在自己父母的辱骂和殴打下的卑微的求饶声清晰入耳，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不要再打了，我们一定会乖乖听话的……”
“爸爸……妈妈……别打了……我们不会惹麻烦的……”
那本就是一个连阳光都不想照射到的黑暗角落，滋生在那里的，只有垃圾和人渣……
那两个孩子都很渴望光明，但……他们在白天都只能看到那么一点点光亮，更何况……是到了晚上呢？
到了漆黑的夜晚，他们的小房间里没有灯可以用来照明，当然了，别的东西也没有。
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和两把破破烂烂的椅子，那两把椅子，还是这两个孩子在垃圾堆里翻到的，床……也只是个木头架子，没有褥子，也没有别的什么毯子，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床单铺在上面。
当然了，其实还有个东西，那就是一本海的女儿的故事书，他们的父母并不知道有这本书，是他们偷偷从垃圾堆里拿回来藏起来的。
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到了晚上，根本看不到外面繁华的城市里的任何光亮，他们只能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窗外并不是很亮的月亮……
“姐姐……”男孩躺在床上用虚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叫着那个坐在床边满身是伤的小女孩“还疼吗……”
女孩为了保护弟弟，独自承受了双倍的殴打，背上的伤不仅让她根本无法睡觉，甚至连躺在床上都不行，她只能坐在床边看月亮，用这种方式来宽慰一下自己，并给自己一点希望。
女孩微微回头“骏祐睡不着吗？”
“嗯……姐姐，我身上好疼啊……”
“骏祐别哭……姐姐给你唱歌好不好？”
“不要不要，姐姐只会唱那么一点歌，我不想听……”
女孩眼里隐约闪过一丝受伤，但她依旧忍着痛，冷静地安慰弟弟“那……姐姐给你讲故事吧，你不是最喜欢听故事了吗？”
男孩抬手擦擦眼泪“姐姐只会讲那一个故事，我都已经背过了……”
“对不起骏祐……”女孩眼中流出了两行泪“姐姐只会那一个故事……”
男孩立马慌了“姐姐，你别哭啊，我错了……只有姐姐一个人愿意给我讲故事听，我不该挑剔姐姐的……姐姐，再给我讲一遍吧，我一定好好听。”
女孩沉默了一会“……骏祐，海的女儿……好听吗？”
“好听啊，而且好美好啊……小美人鱼最后虽然没有和王子在一起，但她也很幸福啊。”
男孩从没读过那本故事书，他不认识字，每次都是他让姐姐给他讲来听的，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所知道的海的女儿的结局其实不是原版，而是他的姐姐为了让他对这个世界抱有最后一丝美好幻想的一个善意的谎言……
“……骏祐，这个世界并不美好，但……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让自己的眼睛永远保持干净，记住了吗？”
“嗯……姐姐，你会永远陪着骏祐吗？”
女孩愣了一下，她很清楚自己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伤到底怎么样，她也很清楚……自己如果每天都要这样挨打……她终有一天会死在那两个恶魔的手下。
但她看着弟弟期望的表情，依然压下情绪，强扯出一个笑容“会啊，姐姐一定会一直陪着骏祐的。”
可是……
她并没有做到。
那天的天气很阴沉，就像是两个孩子的心情，面对奶奶的去世，他们感觉……世界好像塌了。
同时他们感到了害怕，因为……他们挨打的时候，再也没人能护着他们了。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那一次，他们下手比以前都要狠，女孩被死死地按在地上打，而男孩……他因为阻止了父亲打姐姐，被绑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只能无力地看着姐姐挨打。
然后……女孩趴在地上不动了，他们也停了手。
那个男人拎起一动不动的女孩，离开了那个满是血的地方，再回去时……他手里已经空了。
男孩从那之后再也没笑过……
姐姐不能再陪着他了，而她留下的东西……只有那么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和藏在床下的那本落了一层厚厚的灰的故事书。
男孩有时很任性地不喜欢听姐姐讲那个故事，但姐姐走后，再也没人给他讲故事了，就算是讲，也再也没有姐姐讲的时候的那份灵动和美好了……
尤其是……结局不一样。
姐姐骗了他，海的女儿的结局一点都不美好。
男孩无数次在夜里蜷缩起身体坐在床上，怀里死死抱着那本故事书，他挨打的时候从来都不哭，却在夜里抱着那本书的时候泪如雨下“姐姐……我好想你……我再也不抱怨你讲的故事了……你回来再给我讲一遍好不好……”
终于离开了黑暗的梦境，我睁开了眼睛。
感觉眼角有点奇怪，抬手一摸，果然……是眼泪。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尚未照耀大地，我下床拉开窗帘，看着东方地平线上那圈隐隐的光晕“早上了啊……”
今天早起并没有重要的理由，仅仅是我之前众多日常必备的又一遍重复罢了……
我洗漱穿戴好，呼了口气，走进了地下练习室。
杀手的日常就是如此，每天都要不断重复已经练习过一遍又一遍的东西，除非……是要出去执行任务。
那样的确不用练习，是实战……
作为排行第一的杀手，我跟其他人相比……确实比较厉害，能力比较出众，但终归不是神，也需要反复练习，这样才能确保能出色地完成鹿晗交给我的每一个任务。
缓缓拿起电子枪，瞄准随机出现的靶子，这并不是个很难的游戏，但属实需要技巧。
砰！砰！砰！
几声枪响过后……
“不错。”鹿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真不愧是我当年一眼看中的人。”
我摘下眼镜“得了吧，还一眼看中呢，要不是因为雪莉认识我，你觉得你能把我带回来？”
“话不能这么说啊，毕竟……雪莉认识你以前我就已经有意图带你回来了。”
我耸耸肩，放下枪转过身“有什么就话直说吧，我知道你还不满意。”
鹿晗耸耸肩“倒也没什么，不过要真说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的话……能再提一下出靶速度吗？”
我没有说话，转身在电脑上把出靶的速度又提高了1.5倍“3倍速可以了吧？”
鹿晗没有说话，我也不再看他，回过头戴上电子护目镜准备打靶子。
说实话，3倍速随机打靶，我从来都没有实际成功过，之前在组织的时候，我玩这个最好成绩是30个靶子打中28个，不是全中。
有人说3倍速其实不难，稍微有点技巧就可以了，但……他们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是杀手，我们平时练习的速度就是普通速度的好几倍。
记得我唯一一次勉强成功，是一年半之前，鹿晗被***的人围攻，我一个人单打他们差不多一个枪队的人，而且我单打他们的同时，还有***在暗处偷袭。
当时为了保护鹿晗，我咬紧牙硬着头皮和他们拼，最后……成功打中了所有人。
那帮人的情况……现在细细想来，很像我现在练习的3倍速随机出靶。
但那件事情里的一个不太好的事是，我虽然打中了对方所有人，成功保护鹿晗没有受什么伤，但在我保护他离开的时候，被藏在暗处的***偷袭了一枪，因为躲闪不及，我的耳朵后面中了一枪，那道疤一直到现在还有，并且……医生说它会伴随我一辈子。
因为那次受伤，我对3倍速打靶都有了点阴影，每次练习都会很紧张，耳后的疤……好像也在隐隐作痛。
没有意外，我又手抖了，连续打偏了四个靶子。
鹿晗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不由得皱了皱眉“白糖……之前那件事对你的影响真的很大吗？”
我放下枪，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不是有句老话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又不是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神仙，当然也会有心理阴影了。”
鹿晗走过来，拿起我刚用的枪看了看“原来已经被用出痕迹了吗……”
他拿的那把电子枪的手柄上，有很大一片已经被我的手磨掉色了，放大拇指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个小窝。
我摘下手套“枪用成这样是常事，你也知道，杀手嘛，每天的训练强度是很大的，不过……你这还算是好的呢，想当年我在KILLER的时候，练习用的枪隔一个月就得换一次，哪有用的了两年的。”
鹿晗放下枪，抬头看着我“白糖，你还记得吧，两年前的鹿家并没有什么势力，但金家依然愿意冒着和其他大家族反目成仇的风险和我们合作，现在……也到了咱们报答他们的时候了。”
我靠在桌子旁，挑了挑眉“所以呢？我亲爱的老板想怎么报答他们？让我帮他们做任务？”
“……我和他们商量了一下，最后敲定，把你借给他们用一星期。”
我对着他再一挑眉”给他们……用？所以……你鹿晗和他们金家的两兄弟是把我当成什么没生命的东西吗？我可告诉你，别看我只是个负责帮你做任务的杀手，但我好歹也是个人，稍微尊重一下我，OK？”
鹿晗伸手摸摸我的头“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就匆匆做了决定……我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你，也对你很不公平，但拜托了，你这段时间务必要好好听他们的话，就一周。”
“所以……这算是你给我的任务？”
鹿晗没有说话。
我点点头“好，保证顺利完成。”
鹿晗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虽然只是一瞬，但依然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不过……和之前无数次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感一样，我不打算点出来。
鹿晗是鹿家的掌权人，他不能和普通人一样有那么丰富的情感，有时候……做到没有感情才是走向成功的关键。
因为时差关系和昨天一天太累了，雪莉一直到我离开也没有起床。
我在鹿家门口坐上了金家的车，前往金家。
说实话，心里虽然有那么点波动，但并不大。
毕竟是个杀手，虽然历来没有允许在合约期内被借出去的条例，但寄人篱下，也只能听君差遣，不管怎么不愿意，都只能受着。
也正因为如此，每个杀手的性格都很清冷，进而对于这种事情可以做到毫不在乎。
金家是我当年差点去的地方，如果不是他们当初不肯相信金钟仁所说的我的实力有那么强，鹿晗还真没有机会带走我。
鹿晗之前问过我，为什么那么不想给和鹿家一起合作的金家办事，我当时回答他：一开始是他们不信任我在先，那么不信任我，我为什么要帮他们。
与身处市区的鹿家不同，金家位于远离闹市的A城边缘。
都是为了金老爷子着想，老爷子年纪大了，不喜欢太吵的地方，想过点清静日子。
随着车窗外现代化的建筑越来越少，金家到了。
金家是一个偏西欧风格的小庄园，有前院和后院，因为有很多植物需要修剪和打理，所以雇了不少下人，其中有好几个专门负责打理前后院的园丁。
我和来接我的司机一起走了进去。
与鹿家的现代化的装修不同，金家里面也是古典的欧式装修风格，而且都是木质的装修，一看就给人一种很舒服、很温暖的感觉，不像鹿家，那么大个房子就我和他两个人住着，仅有的几个下人都在隔壁的一座小房子里。
因为人少，本来就没什么家的味道了，还非要整看起来那么冰冷的装修，虽然是很高科技，看起来也很高级，但……属实不像个正常的家该有的样子。
“白唐！”金钟仁突然从我背后窜出来拍了我一下。
司机看到他后恭敬地鞠躬“二少爷。”
其他的下人看到金钟仁也都恭敬地过来打招呼“二少爷早。”
旁边的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仆扯扯我的衣服，压低声音“二少爷是让你来做下人的，快鞠躬打招呼。”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金钟仁一挑眉“看起来……金少爷调教下人调教得不错啊。”
金钟仁耸耸肩“行了行了，都去忙吧，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了。”
“是。”
“等会。”金钟仁叫住准备走的众人“你们记住，她是白唐，是我和我哥的朋友，虽然名义上是我们的杀手，是下人，但她不需要遵守那么多规矩，你们以后见了她都恭敬点，见了她就要像见了我一样知道吗？”
“是。”
“还有……你们少惹白唐生气，她要一不高兴送你们去见阎王，我可不管。”
“是……”
“行了，都去吧。”
“是。”说完便都散了。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说金少爷，你什么时候能稍微成熟点啊？现在怎么比在组织里的时候还幼稚呢……”
他丝毫没有理会我刚才说了什么，自顾自一把揽过了我的肩膀“你这个臭丫头可算到我手里来了，当时没能把你带回金家真是可惜。”
我拍拍他的手“你先松开，我脖子疼。”
“钟仁，人来了吗？”一个男人缓缓从楼梯上下来。
他就是金钟仁的哥哥，金家大少爷，金钟大。
金钟仁把我推到前面“就是她，白唐。”
金钟大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还真挺少见你不戴面具的样子的。”
我微微一勾唇“这是我的原则啊，这个世界上，除了老板之外，看到我真容的都得死……既然鹿晗把我交给了你们，你们就是我老板了，我当然该把面具摘下来见你们，表示最起码的尊重。”
金钟大点点头“嗯，这么早过来属实辛苦你了，先休息一下吧，待会……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好啊，没问题。”
金钟仁打了个哈欠“困死了……告诉你啊白唐，哥今天早上为了等你，可是很早就起床了……对了，你来这么早，还没吃早饭吧，要不要让他们也给你做点？”
我抬手揉揉他凌乱的头发“我说你这是何必呢……快再去睡会吧，瞧你的头发乱得和鸡窝一样，这么早起来真是难为你这个睡神了。”
“那我先上去了……对了哥，我不看着你可别为难她啊。”说完就打着哈欠上楼了。
金钟大在我身后悠悠开口“看来……我这弟弟对你真是上心呢，作为他哥哥，我说句实话，从这小子出生到现在，能让他早起的事还真是不多。”
我没有说话，而是四处打量了一下。
金钟大开口介绍了一下情况“因为最近有好几件要处理的事都不得不找个杀手跟着，所以才向鹿晗把你借过来了……你也知道，金家之前有个自己的杀手的，只不过几天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人抓到了，他忠于职守，没出卖我们，选择了自杀。”
我转头看向他“我可不会。”
他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不会出卖我呢……还是不会自杀，而选择出卖我呢？”
我微微一笑“我不会被抓到的。”
金钟大闻言轻轻一笑“好，不愧是白唐，钟仁当年选择你还真是个好决定。”
“但你们都不相信他不是吗？还非要等我考核成绩出来再说，结果呢？被鹿晗捷足先登了吧，最后还不是为了我要冒着得罪其他家族的风险来找鹿晗合作。”
金钟大指了指他对面的沙发“坐吧。”
我慢慢走过去坐下“按你们和鹿晗说好的，我留在金家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这期间……有什么任务交给我吗？”
“不用着急，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你……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任务，可以放心练习，也可以先熟悉一下环境。最近两天都没什么大事，你也都能应付得了，只是……三天后要陪我们去见个人，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一定要保护好我爷爷。”
“没问题，小事。”
“行了，别的也没什么事，先去吃点东西吧。”
“好。”
与朴灿烈、***等人的冰冷无情不同，金家的两兄弟更像是正常的人，他们都懂得什么叫爱，什么叫做亲情。
他们的性格在熟人面前可以像是两个普通的邻家大男孩，就像是金钟仁对我，他永远都可以如冬日的暖阳般温暖，但在外人面前……他也同样可以永远是块千年不化的寒冰。
金钟大其实和我没有什么交情，他对我没有那么冷淡的主要原因就是金钟仁，他很在乎自己的弟弟，只要是弟弟喜欢的、想要的，他都会尽力满足。
既然他的弟弟把我当成自己人，他就也会最大限度来接受我，在情理允许的范围内对我好一点。
大概这就是两种不同种类的爱的代表吧，***是占有和硬性保护，甚至是磨灭自尊地利用，而这边的金钟大……是成全和放手，他尊重他的弟弟，弟弟不想做的事，他从不逼迫。
也许吴世勋和金钟仁的性格差别就在于此吧，吴世勋从小缺东西，缺自由，缺尊重，缺……本该属于他的那份来自家人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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