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蒙蒙细雨间,踏过青石古道,看脚尖微湿,清浅流年。人似玉,柳如眉,一身藏青色长袍越发衬得公子潇洒俊逸,可他眼底却是浓墨般化不开的愁绪。
慕白走进新设的帐幕中,正在奋笔疾书的楚青抬头看了一眼,带着些许笑意说道:"来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外面下着雨,也不撑伞,瞧你这一身湿气,真是小孩子脾气。″慕白没有理会楚青的揶揄,自顾酌了两盏清酒,楚青终于放下了笔,仍打趣道:"谁惹我们小少爷生气了?本王去教训他。″慕白拍掉他揽着自己肩膀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要走了,皇上已经下令将我调到边关,三日后启程。"
楚青脸色微僵,别开慕白的目光,又开始奋笔疾书,佯装不再意的说:"挺好的,你终于可以不用忍受我的骚扰了。″只是握笔的那只手泛起的青筋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两樽清酒摆放在案上,没有动。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只有几滴残雨,从帐上滑落下来,击碎了凝固的空气。良久,传来一声叹息。
三日后,辽河,舟上的艄公已经吹了好几次启船的柳哨,"公子,还不走吗?王爷应该不会来了。″十柒催促道,"再等等,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等等吧。""公子……"远处逐渐传来马蹄声,楚青翻身下马,脸上还带着汗珠"小少爷,我来晚了,可有哭鼻子啊?″说着便去捏他鼻子,慕白躲开他作乱的手,他不知从哪变出一支玉簪,取下慕白原本绾发的青冠,一头青丝散落,楚青小心的用簪子将慕白的丝绾起,挑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明明是如此轻佻的动作,可他眸中却全是认真。"这是我亲手做的簪子,你若是想我了,便拿来看看。"慕白有些不自在的忽略楚青灼人的眸子,想说些什么,都又无话可说,最终只说了句谢谢。
暮霭沉沉,楚天空阔,一片帆影从天际划过。地远水长,千里烟波,何时,才可以再次回到你的身边,和你一起吟诗咏对、品茗抚琴?小舟化成一个黑点,河岸挤成一条
直线,再也见不到对方的影子。
楚青苦笑一声,"走吧,回宫。"眼底是无法抹去的郁色,哪有刚才的轻佻。影诀欲言又止,"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别吞吞吐吐的。"影诀行了一礼,说:"是,属下斗胆,王爷您既不愿慕公子走,以您的实力,完全可以将人留下,为何……""为何放他离开?现在皇宫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早已暗潮汹涌,那老东西撑不了多久了,虽然我对那个位置并无兴趣,但依旧挡了某些人的路,真的斗起来,我怕是护不住他,送他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影诀恍然,属下知罪,请王爷责罚。""无事,你下去吧。"楚青轻叹一声,不再说话,只是屈指敲击着太阳穴。
边疆,乌黑柔细的青丝,干净的气息,略显单薄纤细的身材,腰身很细,脸庞充分体现着这个年纪雌雄莫辨的特殊美感,一双像熟透了的紫葡萄一样的眸子在浓密的睫毛掩映下光彩夺目……任谁也不会想到面前儒雅的公子是仅用一月拿下数座城池的将军慕白。这张脸实在是具有欺骗性。
边疆不是皇城,这里太过荒凉。常年干旱,风卷起黄沙,怒吼着朝人袭来。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慕白轻叹一声,喃喃道:"最后一战,打完我们便回家。″十柒眼中闪过光芒:"公子……″
双方的余兵都已陨半,两边阵前对峙着的头领疲惫而决绝,慕白知道,他不能输,皇城有他要守护的人,他,没有退路。蜂拥的两片兵海瞬间扭曲交织在了一起,血雾漫天飞舞,哀号遍地流淌。一片又一片人的废墟,残檐断壁般的支离破碎。
终于,要赢了,慕白露出一个月来的第一次微笑,但变故突起,一个小孩子拿刀插进了他的胸口。慕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周围的一切逐渐变的模糊,他凝视着远方,那是皇城的方向,也是他爱的人所在的方向。
青音一年,废皇贪图享乐,不理朝政,今传位于皇子楚青,自禁冷宫,终身不出。
楚青看着跪在地上一身黑衣的十柒,眼里是淡淡的嘲讽,"就这点能耐,还想杀我?″十柒眼睛通红,死死的瞪着他"公子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派人杀了他!″楚青笑起来,"成大事者,心要狠,那个位置,没人能不心动。"十柒愤愤的啐了一口,"楚青,你没有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罢,咬舌自尽了。
楚青举起酒壶,将清冽的琼浆咽入喉中,看着他亲手刻的那支玉簪,上面单一个白字,自言自语道:"你早就知晓了我们的恩怨,杀父之仇又怎样呢?你倒是解脱了,我却要在这世间行尸走肉般活着,没了你,我得到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初见,你爱谈天,我爱笑,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