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启闻热情地为我推荐了这家的玫瑰豆沙包，他描述为“口感细腻，甜味清淡”，当然这个“热情”是相对于他没什么表情的冰块脸。
他会喜欢甜食我倒不太意外，毕竟当代沙雕网友的兴趣之一就是制造反差萌，像什么乖巧可爱的病娇杀人魔、看似万花丛中过实则极其纯情的花花公子，还有就是这种表面成熟冷酷其实小朋友一样喜欢吃糖的霸总。
至于为什么对他有了“霸总”的印象，除开霍启闻一身看起来就挺昂贵的西装，再有就是那块腕表。趁他买包子的空闲，我掏出手机查了查，百达翡丽，如果不是山寨货的话，起步价十五万左右，是个会让普通工薪家庭成长起来的我手抖的价格。
不过这对现在的我没有太大吸引力，毕竟乔安家里也很富裕，算是个富二代。
钱这东西够用就行，太多了反而让人困扰——我才不可能这么想，毕竟我一直以来的人生目标都是拥有能花一辈子的钱然后混吃等死。
当然并不是觉悟低到没有任何远大的理想，而是早已经认清了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的现实。面对精通多国语言、多样乐器，见多识广，满世界环游的人，有谁会不羡慕赞叹呢？但是同样的一笔开销，用来学习乐器，还是用来补习数学，即便不用父母开口，孩子心里也会有决断。
努力确实可以带来改变，然而成功从来都是努力、资本和运气三者共同作用的产物，其中资本又分为个人天赋和家庭条件。我自认为个人天赋并没有高到足够跨越家境鸿沟的地步，所以，我不会是巨人，也不会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成为巨人脚下土地里的某一颗坚实沙砾才是和我一样的平凡人的归宿。
这些胡思乱想很快画上句号，我听见霍启闻向店老板付款道谢，在他转身之前迅速关掉了手机的查询页面。
毕竟不熟悉，叫“哥”过于尴尬，但叫名字似乎又有些直白到不太礼貌，而且想要给初次见面的攻略对象留下印象，一个比较特殊的称呼会有很大帮助，于是我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也是附中毕业，和乔殊高中就是同学。”他吐字清晰、语速适中，“之前经常来这家店买包子。”
附中，华亭大学附属中学，华亭市最好的中学之一，当初乔父很花了些功夫才让乔安能够入读。而乔殊和霍启闻现在都就读于华亭大学，虽然比不上首都的两所大学，但也是在全国名列前茅。
我当然能get到他话里的意思，“那不介意我叫你学长吧？”
天色尚早，他依然提议送我回家，我自然不会拒绝。
犹记得很久之前，被询问如何在未标明的情况下分辨角色是否可攻略，我的回答只有两个字：看脸。
而现在面对着霍启闻，这个单纯凭借颜值就必定能够成为言情小说主角团的人，我却几乎想不起来原著中有关的内容。他仅有的几次露面，也只是写到乔殊时简短地提了提名字，似乎是两人在合伙创业。不过既然如此，他和乔殊的关系应该还挺亲近，之后想要再见不会太难。
现在我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路上闲聊的话题，自然、得体，能给人留下一些印象，最重要的是符合身份年龄。大学生对高中生的观感几乎可以等同于小学生看待幼儿园小朋友，即便两人其实同龄，但当一个心理上的小屁孩“迎男而上”，对你说些带有或明示或暗示的调情的话，你只会老头地铁看手机.jpg
也许是见我一阵子没说话，霍启闻先开了口，话题依然是那家包子店。
不是，为什么这个人对包子店情有独钟？面对高中生不一般应该问问学习压力和理想大学吗？
等等，难道是他从乔殊那里听说过乔安成绩不好不爱念书，所以才避开了关于学校的话题？
“我是从同学那里听说的，他之前早起到学校自习，就在这家店解决早餐。”我瞎编出了一个勤奋上进的同学。
霍启闻点点头，“营养充足的早餐很重要，除了碳水化合物，还需要适量的蛋白质。”接着讲起了中式和西式早餐各自的优缺点，依然没有提及学习的话题。
我一副听得认真的模样，一边回答一边侧头看他，“我记得好像记忆力和磷脂的补充有很大关系？看来我应该每天早上吃个鸡蛋，毕竟高二的课业会比较重，想要考上理想大学可得好好努力。”
他依然神色淡淡，只是原本直视着前方的瞳仁下意识般向我这边瞥了瞥，“看来你已经定下目标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吗？也许我能提出一些小建议。”说着他侧头望向我，没有过来人惯有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指点，而是十分真诚地询问。
看来猜对了。
长相好，家境好，性格体贴有礼貌，霍启闻在我心里的排名已经超过了林雁行，嗯，目前只有两个参赛选手的排名。
就在我正疯狂头脑风暴思考合适的学校的时候，霍启闻突然揽住我的肩膀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小心。”
脸颊蹭上他的肩膀，没有花里胡哨的香水或是古龙水的香气，连肥皂洗衣粉的味道也没有。
“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个戴着兔耳安全帽急着送餐的外卖小哥，“没磕着碰着吧？”
霍启闻低头，“没事吧？”我几乎能看见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这离得也太近了！
我只觉脸上热气翻滚，但还是镇定地摇头，“没事哦。”
看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离开，他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退出一段礼貌的距离，“啊，抱歉，刚才……”
“刚才说到我想考的学校，”我笑着看他，“我想考华大。”
……
和霍启闻道别后，我掏出手机翻了翻短信，乔安的父亲今晚有应酬，不回来吃饭。
华亭大学啊……难办。
虽然当时确实有些头脑发热，但也不是完全被美色（？）迷了心智。小说剧情里林雁行考上了华大，叶知希则是去了外省，而乔安为了林雁行拒绝了出国留学的安排，随随便便找了个华亭本市的三本学院。直到大学毕业，叶知希回到华亭市，主角两人才终于解开了各种意义上的心结，然后迅速结婚。
我按下电梯的按键。
果然还是呆在主角身边比较安心，毕竟又不像霸道总裁白月光那一次有资本有眼线，可以随时注意两人的动向。
电梯还没等来，倒是走来了个穿着同款校服的男生，微微自然卷的短发，脸型偏圆，水亮亮的眼睛，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抿嘴笑着，右颊带出一个酒窝，有种巴哥一样的萌感，还怪可爱的。
只看长相的话也许会是第三个可攻略角色，不过有霍启闻珠玉在前，确实少了分惊艳感。就好比被钻石的璀璨光芒闪过眼的人，自然很难再被珍珠夺去心神。不过珍珠依旧是珍珠，照样是普通的石子和沙砾没法比的。
但是他很快愣住了，嘴唇线条绷得僵硬。
“……乔安？”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脸能瞬间展现出如此多的情绪，还未褪去的欣喜，初见苗头的诧异，和……厌恶？
我大概能猜到这是谁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的语气不怎么友好，眉头下压，眼神锐利，“暑假的时候你让人去找叶知希的麻烦？”说到这里时他两手虚握成拳，似乎恨不得揍我一顿。
鹿游原，叶知希的同班同学，也是她的暗恋者，男二号。
“她和我说了，”我点点头，“但很可惜并不是我做的。”
回忆起乔安一些过分甚至称得上恶毒的言行，我对他的愤怒十分理解。没有脏话，绝不会动手，也不存在事后恶意打击报复，与我以前的经历相比，他直来直去的干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非常温和有礼了。再想到小说里他对叶知希的赤诚和注定为爱放手的结局，我对面前这个狗狗眼的男孩子生出些不合时宜的怜爱来。
他像是被我的平静激得怒火更盛，“你别敢做不敢当。”
？你们这些围着女主转的男一男二是接受过统一上岗培训吗？怼人的逻辑都如出一辙？
我走到离他两步远的位置歪了歪头，几乎眼睛不眨地盯着他，声音低缓，“你有证据能证明是我做的吗？”
身高有差距，我为了表现出无辜的样子刻意没有扬起头，而是抬眼看他。
乔安是个漂亮的姑娘，安静下来时模样也算温柔，只是平日里尽是飞扬跋扈的乖张，侵略性的气质自然会让本就不喜欢她的人更加抗拒。
为了有效利用这样的硬件资源，我昨天晚上在镜子前练习了整整两个小时，最好看的角度，可爱的笑，害羞的笑，难过的样子，委屈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虽然难免显得做作，但不得不承认，美貌的确是俘获人心的利器。
鹿游原哽了一下，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回应的疑惑似乎分散了他的怒气，“可……”才吐出半个字，他像是突然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松动，又重新努力板起脸来，“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你还跟我要证据？”
我轻呼出一口气，眉头微微挑起，而后低下头，仿佛抑制不住情绪般闭了闭眼，“我……”声音有些抖，“都说了不是我，为什么你们都……”话音未落便抽咽起来。
“不是，”鹿游原慌了起来，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我又没骂你……”
“你冤枉人。”
他上前一步，急得挠头，“我怎么冤枉你了？不是，你别哭啊……”
啊啊，高中男生，真好骗。
确认他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突然抬头瞪他，“你刚才为什么摸我？”
他直接愣住，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话，还是因为我脸上没一点眼泪。
“刚才为什么摸我？”我又问了一遍。
他震惊地举起自己的两只手，“我什么时候……”
我趁机一把抓住他的左手按在胸前，“摸了。”
鹿游原的脸肉眼可见地爆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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