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影上去后回到自己房间，把书架上的书都撸下来。
九年级的书。
糖纸还在，但被压平了。轻飘飘地躺在桌子上。
暮遥光去了姜影之前的中学。
还在门口没进去，他先联系了姜姨，问了她姜影的老师是谁，然后把自行车停好，发挥年级第一的实力。绕到后墙，在旁边找几个板砖站上去，双手一撑腿一跨，整个人就翻进了围墙。
路过一个老大爷，围观了暮遥光翻墙全程，摇头叹气走开：“现在的孩子呦……”
落地后暮遥光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现在正在下课时间，这边的小树林人还挺多，甚至能看到几对男女。
“同学，你好。”暮遥光挑了一个戴着眼镜看着傻傻的男同学，“你知道之前教三班的梁老师吗？梁涵。”
那个同学有些矮，仰头看着比他高了两个头的暮遥光：“你是梁老师的学生吗？今天学校不对外开放。”
两句话头不接尾，暮遥光眉毛往上挑了挑，道：“我是她的学生，你告诉我办公室在哪儿就行。”
同学扶了扶眼镜：“我带你去吧。我是梁老师现在的学生，她现在教四班，是班主任……你是哪届的？”
这是查户口呢小朋友？暮遥光笑了笑：“你带我去我就告诉你。”
同学点头，干脆利落地转身。
上到四楼，又过了两个天桥和几个教室，就看到一个有“初三老师办公室”牌子的房间。同学说：“最里面那排的第二个就是梁老师了。”
暮遥光往里看了看。梁涵扎着马尾，身上就是一身统一的教职装，看着就透露出班主任的锐气。她正在低头改作业，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两个人。
“上上上届的，麻烦了。”暮遥光打开房间门走进去。
同学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后叫起来：“梁老师六年前才刚来……！”
暮遥光没听，径直走到梁涵办公桌前。这时候办公室里人不太多，暮遥光一个人没引起什么骚动，大家都以为这只是哪个长的比较高的学生。
梁涵不觉得，这个直接走到她桌子前的男生看起来像认识她，但她完全没见过他啊！
“梁老师好，你知道姜影这个学生吗？”暮遥光语气平淡，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梁涵脸上闪过一丝惊骇。她放下笔站起来，招招手示意暮遥光跟过去。
两个人站到人很少的天桥上，路过的稀稀拉拉的学生都认为暮遥光只是梁涵教毕业的学生，都见惯不怪。
“老师，麻烦了。”暮遥光离梁涵半米远，礼貌地说，毕竟是他打扰的。
梁涵似乎没在意。她从上往下眺望着楼下的红旗和操场，慢慢开口：“你是他什么人？”
暮遥光往下看看，没看到什么：“心理医生。”
“是吗……那孩子……”梁涵叹了口气，“当初我也是没头没脑，那会儿我刚刚入职，对这些孩子的事情真的束手无策。我一个小老师没有那么大权力。对姜影被欺负我是心知肚明的，但这事儿报不上去。”
暮遥光安静地听着。
“我刚来的时候教的是三班，姜影就是其中一个学生。他斯斯文文的，学习好，会弹钢琴，那时候我以为他这孩子一定会大放光彩。但他的父母……在初二时，三天两头吵架吵到学校里来。明明可以避免的……我们老师谈不进去，他父母也很固执，姜影呢就很冷淡，可怜的孩子。”
“就因为他父母，班上很多人跟他拉了距离，就剩下一些关系很好的。但后来有个钢琴家的儿子，嗯，也是这个学校的，因为姜影在艺术节上拿了第一把他挤下去了，就因为嫉妒心，把姜影堵在后门……这事情他之前其实和我说过的，我心里愧疚，觉得没处理好同学关系，就和那个学生的老师说了。”
“但那个老师是他亲戚，啧。”梁涵脑海里的记忆都被调动起来了，脸上明显露出不甘的表情，“他家权力挺大的，警局都有人。姜影受欺负，他父母也不管，我们老师打电话过去接了就挂，家访不给开门。”
暮遥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初三后学生压力大起来了，那群混混孩子精力没处撒，就专门挑弱势群体下手。姜影三天两头被人找，他朋友被收买都没告诉我。我知道这事儿还是因为有一次他被打得路都走不了。你想想……家里没人管，腿骨折了还是自己拖着去医院的。”
“最后呢，那个钢琴家的儿子把姜影带去了音乐教室。这个是有同学跟我说了，那孩子也是有同情心。”梁涵道，“那会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第二天姜影就没来上课……之后就退学了。”
暮遥光眸光微沉：“多谢。能麻烦您提供一下那个同学的联系方式吗？”
“好。我们加下微信。”梁涵轻轻吸了一口气，“这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
“不太好。现在整天都在家里，今早……啧，没事。”暮遥光觉得这事情对一个半大孩子太残忍了，现在姜影的状态实在不好，他不太想让一个关心学生的老师太操心，“我会尽力的。等他康复了带他来找您。”
梁涵重重点头，拿出手机和暮遥光加了微信：“嗯。那我先回去了，一会儿还有课。”
暮遥光又叫住她：“四班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矮矮的，您知道是谁吗？”
“啊？”梁涵顿了一下，“高还是矮？”
暮遥光比了一下：“比我矮两个头。”
“那是吴昕子，他挺省心的。”梁涵笑了笑。
这天晚上，暮遥光收到了来自姜影的一大套教科书。
姜影在他面前欲言又止。暮遥光一下就明白了，笑笑说：“喜欢这样？”
暮遥光的声音很好听，就算是念教科书也很好。姜影轻微地点点头。
之后过了一个月左右，每天下来都是暮遥光做三餐，白天时偶尔去钢琴间陪姜影弹琴，晚上给姜影念教科书，已经念到高中的知识了，姜影看起来也没什么困难。
姜姨期间回来过两次，听到姜影在她进门时开口向她问了一句好，眼泪一下子就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她十分感谢暮遥光，毕竟以前姜影可是整天不见人，即使强制带出来他也不会说话，这样一下来她就放心多了，一高兴暮遥光拿的钱也更多了。
暮遥光跟家里的联系不是很紧，只是跟爸妈说一下大笔钱的合法来源，免得他们以为他又闹不愉快去抢银行了。
姜影现在已经可以很好地和他们两个人交流了，暮遥光试着把他带出家门过，但范围最多只能在庭院，再往外姜影就很抗拒了。
“你还想要出去的吗？”暮遥光问姜影。
姜影点头。
暮遥光道：“那你就必须要先走出这个院子。反正世界那么大，你又不可能一定会碰到不想碰到的人。”
姜影知道暮遥光已经了解过他以前的事，没有什么抗拒，只是小声地问：“那……你牵着我出去可以吗？”
暮遥光自然答应。
两个人已经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样交往了。暮遥光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姜影总喜欢搞小动作，比如偶尔会碰碰他的手，还有时候直接凑上来拉他的手。不过暮遥光只是把这些当做姜影的习惯，反正是朋友啊。
但姜影不一样。他现在认为暮遥光对他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是他最喜欢的人之一，是仅次于姜姨的存在。暮遥光还偶尔陪他做练习题，还有弹钢琴。
也许有了暮遥光，自己不会像以前那样了吧……暮遥光应该不会欺负自己。姜影暗搓搓地想。
第二天，暮遥光牵住姜影的手，成功把他带出小区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只是暮遥光发现姜影好像还有被迫害妄想症。每次有陌生人从旁边经过，姜影都下意识地绷紧全身，不着痕迹地避开。
姜影的手摸着很舒服，奶白色的，十分修长，简直是为了弹钢琴而长的手。
“你会弹钢琴吗？”姜影弹完一首曲子后问暮遥光，“我想教你。”
姜影能问出主动性的话，暮遥光略微惊异地挑眉：“好。我有底子在，以前我妈还逼着我学过钢琴呢……”
暮遥光的父母都出自书香世家，因此对音乐有着热爱之情，自然会想让他们的孩子接触音乐。可惜暮遥光有这个天赋没那个心，被迫学了钢琴基础就跑路到这边上大学了。
“《澄澈之水》，挺好弹的。”姜影将一张乐谱从很多张纸里挑出来。
暮遥光走过去和姜影坐在一条钢琴椅上。
“受教了。”暮遥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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