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姐姐,待会你可提点着些,我这么久没回来了,前段日子生了场大病,许多事情都记不太近了,我怕待会说错了话。”元清徽坐在轿撵上,有些紧张的捏着衣袖,她今日一大早天没亮就被小红从床上捞起来梳头,脑袋到现在都昏昏沉沉的,礼服里三层外三层的大袖长裾,腰上还有玉珏,非常不自在。
殷玉英莞尔一笑道:“好,那到时你坐的离我近些。”
元清徽糯糯的点了点头,,片刻轿撵停了下来,落在一处水榭,里面衣香鬓影的坐了好些华服女子。
殷玉英带着元清徽过了长廊,往席上走,元清徽不查脚下的木阶,便被绊了一下,身上的玉珏顿时就被碰的叮当作响,众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殷玉英连忙扶住了元清徽,小红原本打算上前的,可刘伟之突然跑到前面来,替元清徽敛起裙摆,解开打结的玉珏。
“我当谁来了这么大动静呢,原来是武陵王妃啊。”人群里一个红裙女子倚着桌子回头斜看着元清徽,神态轻蔑,嗤笑着。
殷玉英冷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便拉着元清徽入了座。那女子见此情形也只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没再说什么。
入座后,元清徽悄声问道:“殷姐姐,她是?”
“嫡长公主,刘英娥,封号东阳,是太子殿下的妹妹,如今下嫁琅琊王氏,夫君是朝中礼部尚书,她从小便与你不对盘,你别离她。”
元清徽闻言忙点头。
“殷姐姐,那主位上的两个是?”
“那个戴凤钗的是潘淑妃,穿凤纹绣袍的那个是沈婕妤。”
元清徽不敢多问什么,只觉得这一屋子的美人,看的人眼花缭乱的,又觉得这些脂粉气味有些腻人。
席面上大家都说说笑笑的,元清徽也不敢让自己显得拘谨,只好左右看看,时不时要小红找宫女拿点果子吃。
元清徽得了好吃的果子便会和殷玉英分享,并让大红揣两个在兜里,带回去给大家分享。
“小伟,你吃不吃?”元清徽探头问着殷玉英身后坐的笔挺的刘伟之。
刘伟之点头谢过,双手去接果子,元清徽无意中就摸到了刘伟之滚烫的手,连忙低声急问道:“小伟!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这么烫?”
这一问,刘伟之立马便慌了连忙摇头,把手藏在了袖子里,元清徽越看这孩子脸色不对,殷玉英皱了皱眉,便让椿娘带刘伟之去太医那儿。
“殷姐姐,要不我们一起过去吧,正席面还有许久呢,我在这据着也怪难受的。”元清徽悄声道。
殷玉英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起身道:“潘淑妃、沈婕妤,伟儿身子有些不适,我和元妹妹要去太医馆一趟,就先行告退了。”
潘淑妃闻言连忙道:“好好好,快些去,孩子的病耽误不得。”
“若有什么不便,只管派人来和我说。”沈婕妤也柔声道。
“是。”殷玉英行礼谢道,元清徽也行礼告退了。
大红力气大,元清徽便让大红抱着刘伟之,出了水榭元清徽到处找来时的撵。
“撵呢?”
小红:“早就抬到停撵的地方去了,若此时传撵怕是要等会。”
“椿娘,你带着大红赶紧先去,我和殷姐姐随后就到”元清徽当机立断,先把孩子送过去再说,那么烫的手,给烧坏了就糟了。
椿娘领命,就带着大红一路小跑。
等元清徽和殷玉英坐着撵来时,医官已经为刘伟之诊断完了,大红跑的气喘吁吁面红耳赤的。
“好大红,平日里的饭没白干。”
大红咧嘴一笑,将额头上的汗一擦。
医官说刘伟之是因为劳累过度没有休息好,又着了些风寒,这才高烧不止。
“好小子,你这么大点年纪哪来的那么多事劳累啊。”元清徽疑惑的看着榻上红着小脸蛋的刘伟之。
刘伟之嗡声道:“我怕今日宴席上曾祖母要考我功课,所以昨晚就温习了许久的功课…我不想给母妃丢脸。”
元清徽听他这么说,心都要化了,想不通刘劭那个傻愣子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儿子。“傻孩子,什么有你的身体重要,殷姐姐你说是不是?”
殷玉英微微一愣,浅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以后不许这样了。”
刘伟之闻言,眼眶一下就红了,他从来没见过母妃对自己这样温柔,但又不敢哭,就使劲憋着,那样子又可爱又可怜。“这孩子懂事的真让人心疼,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
“元妹妹你此话当真?”
殷玉英突然一脸兴奋的拉着元清徽的手,笑道:“要不你认伟儿做义子,让伟儿叫你干娘,以后我们俩就是真姊妹,再也不会分开了。”
刘伟之见状,连忙跪拜道:“干娘在上,请受伟儿一拜。”刘伟之知道,母妃之所以这些天对她这么温柔,皆因武陵王妃,若他认武陵王妃做干娘,那母妃就会常对他笑了。
“好说好说,白得这么好的儿子,我求之不得。只是眼前最要紧的是养好病。”元清徽刚一说完,一个医侍就端着一碗东西来了。
医侍:“参见太子妃,参见武陵王妃,褚医官让皇长孙饮下此药,再用热水擦拭全身,小憩一会发身汗便会好些了。”
元清徽看着眼前这碗黢黑黑的药,问道:“这药熬这么快的吗?”
“回武陵王妃的话,这是褚医官早就做好的药丸,常备着治疗伤寒的,只要用小火化开就可以喝了。”
“原来如此。”元清徽让医侍给刘伟之端过去,又想着小孩子喝药一定是怕苦的,就想让大红把怀里藏的果点拿出来解苦,可元清徽刚拿到果点一转身的功夫还没递出去,刘伟之就将一碗药一饮而尽了,元清徽都惊呆了。“额…这个…吃这个解解苦。”
“谢谢干娘。”刘伟之奶声奶气的说完,便一口一口认真的吃起点心来了。
元清徽惊讶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觉得这个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心里爱都爱不来过来了,心道,这样可爱的孩子,殷玉英是怎么忍心不理他的。
“好了伟儿,你就在这药房里小憩一会,我和你干娘都在外面陪你,你醒来了就叫我们。”殷玉英柔声道。
刘伟之连忙点头,自己盖好被子倒头便睡。
元清徽和殷玉英出了屋子,椿娘不知从哪里让人抬了两张躺椅,但元清徽又怕把头发碰散了,不敢躺。
“殷姐姐你快和我说说,今日席上还有哪些人呀。”
殷玉英捋了捋裙摆,思索道:“还有高修仪、江修仪、殷修华、曹婕妤、谢容华、杨修仪,邢美人、蔡美人、董美人、颜美人、陈美人、荀美人、罗美人。”
“哇,这么多啊……”
殷玉英莞尔笑道:“其实还不止呢,像武陵王的母亲路淑媛,就是跟儿子住封地不回京的,还有吴淑仪,她儿子受封南平王,今年刚去的封地,她也就忙不迭的去了,今年也就没再回来。还有一个……蒋美人……”殷玉英俯身在元清徽耳边低声道:“蒋美人出身低微只育有一个海盐公主刘英姻,下嫁竟陵太守赵伯符之子赵倩,谁承想这公主竟然和潘淑妃的儿子通了奸,让赵倩知道了,二人闹的不可开交惊动了陛下,陛下便赐死了蒋美人来惩戒公主,公主却因蒋美人身份低微拒绝服丧,那赵伯符不知怎的又病死了。今日席上你应该还能看见海盐公主,可别惹她。”
元清徽听的目瞪口呆,这也太爆炸了吧,亲妹妹和亲哥哥啊!这这这?而且蒋美人为什么莫名躺枪啊?“好……那是有儿子的都会去封地吗?”
“也不是,只有有儿子有封地,没有世族,又不得宠的嫔妃才会选择离宫。”殷玉英淡声道。“如今宫里的潘淑妃是最得圣宠的,其次便是沈婕妤,而沈婕妤又出身吴兴沈氏,所以可以和潘淑妃并坐主席,但其余的嫔妃也大多出自士族,渤海高氏、济阳江氏、陈郡殷氏、沛国曹氏、陈郡谢氏、弘农杨氏、河间邢氏、济阳蔡氏、琅琊颜氏、颍川荀氏。”
“哇……那个陈郡殷氏的殷修华是殷姐姐什么人啊?”
“同族而已,并不熟。”
元清徽点了点头,一时还说不出话来,实在是太震惊了。
“我再同你说一件事。”殷玉英歪在藤椅上,元清徽也小心翼翼的躺了下来,侧耳听着。“你还记得先皇后怎么死的吗?”
“病死的吧……”
“也不全是,是有一日皇后找陛下要钱陛下没给,潘淑妃找陛下要钱陛下却给了,皇后娘娘伤了心,这才一病不起,郁郁而终的。为此太子还记恨过潘淑妃,但潘淑妃性子温柔,她儿子始兴王又会拍太子的马屁,这才……”
“哈哈哈想不到太子殿下还挺好哄,不记仇。”
殷玉英不知是太累了还是这太医馆的药味太好闻了,说着说着,竟昏昏睡了过去,元清徽是毫无睡意的,等殷玉英睡着了她便从榻上起来,怕躺皱了衣服。
“椿娘你来。”元清徽柔声道,将椿娘拉到不远处的廊下坐下。“椿娘我问你,殷姐姐不喜欢小伟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这……”椿娘犹豫了一下。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小伟这么懂事的孩子,殷姐姐却不喜欢这也太奇怪了,若是有什么心结,你说出来,我好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结了,趁着孩子还小,若日后大了……”说到此处,元清徽忽然顿了一下,太子以后是会谋反被杀的,那刘伟之和殷玉英会怎么样呢?她从前觉得这些历史大人物是有自己的命运齿轮的,不是她所能左右的,她只能尽力而为。
“其实…奴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太子殿下那日喝了酒……就…自那次后太子妃就再也没让太子殿下碰过了,小殿下也是那时有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