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世间之债唯情难偿

第十三章世间之债，唯情难偿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命有否泰变化，年有四季更替，所有好的坏的，终究会成为过去。

千仞山莫名奇妙捡回一条命​的洛平生感受到双腿两门已然全开，那此次入青山种果成功的几率就会提高一些，沉重的心情终归好上几分。他知道，自从老白和娘亲归天之后，洛风身上的担子多重，只要自己不能炼气，那这副担子，他永远也不能帮洛风分担。

他自然也是知晓，其实此次青山之行是否成功洛风都不愿意让​自己身处险地，他终究只是那个从燕北逃出，再苦再累也要逗自己开心的哥哥。他也知道这个从燕北离开没有在他眼前难过过的兄长，半夜一个人在低声呢喃小声哭泣，那时候装睡的他也很想哭，但是他得忍着，一旦他哭了，那两人就真正的坚持不下去了。洛风在白天坚强，他便要在晚上坚强。就这样忍着忍着，似乎心也会慢慢麻痹。

​此次北行，洛风已开七门，但他依旧不敢带着自己出千仞山，因为出了千仞山自己将和洛风一起面对着那些没日没夜出现的杀手。天才与一个废物之间，反而让自己独行会更安全。但是独行路中的危险，就算再想保护他得洛风也知道不可避免的，因为他们是洛家人，他们注定永远不可能安安稳稳。

临行前娘亲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十多岁一人独闯千仞山面对那些野兽时有勇气的原因。

“平生，也许在未来的岁月里，你都要独自去面对各种危险和艰难，或许你永远都无法像其他的孩子，享受父母的呵护和温暖，但是你要记住一点，你所拥有的爱，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你的生命，原本就是用巨大的代价换取的。”

洛平生依然记得当年南逃，​在洛风背上无数次北望，总能看到数十白衣与那后方的黑衣战在一起，直到数十到十数再到前几年偶尔能在进看见的那抹白，再到这两年已无白衣，但白衣所在即心安。

这些白衣在这近十年里，都快要死完了，而他甚至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他懂得了娘亲那句话的意思。他活着必然会背负着许许多多，亦然也会无比艰难，所以他这几年活得十分压抑，若非有洛风，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

当他生活里，莫名闯进了南宫梅看，那一眼心动的女子，终于是这近十年里自洛风，那些白衣以之后心底再次照进去的一缕阳光，就像久旱逢甘霖，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陷了进去。

世间万物，​唯情之一字难逃。但显然还有正事要做，脑热上头对着程半楼说的话他可不想被当笑话，但饭要一口口吃，事也要一步步做，当务之急是北上青山解决炼气问题。

吐了一口浊气，望向前方，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梁州城。有些路，总得一步一步走着还回去的。江湖，我洛平生回来了。不在停留，两脚两门全开，往梁州城冲去。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现今盛夏，万物当生发，人当发汗。

梁州盛夏极热，故酷爱吃辣，唐夏人皆知梁人食椒，须择其极辣者，且每饭每菜，非辣不可。

又有无椒芥不下箸也，汤则多有之。慢慢发展成了梁州名食火锅。幼时得空，洛白带他来吃过一次。燕北天寒，所饮之酒甚烈，但所食之物皆无辣，第一次吃辣的他无法理解为啥这酸甜苦屁股都尝不出来，为啥辣就能。

洛平生来到昔日那火锅老店，当下快要入夜，生意自然极好。寻了以前和洛白坐的位子，桌凳皆已换新，但位子倒是没变，叫了最辣的火锅，肉食素食皆要了一些，再问了小二要了两壶五粮酒。

洛平生倒了一杯放在对座，轻身喃道:“老白，快十年了，我回来了，你和娘亲在那边还好吗？洛风呢开七门了，虽然没有你那么厉害，但也算没丢你的脸。我呢也很好。”

　　“就是有些想你们了。”

一口饮尽杯中酒，一语诉完心中苦。街道开始起风，太阳刚刚落下的天空开始电闪雷鸣。盛夏是雨季，可是这场雨却是这个夏天的第一场雨，伴雷之雨，一般不会太久，洛平生并不担心自己等会儿会变成落汤鸡。

那等了许久的火锅终于还是上桌，洛平生还是高估了他吃辣的能力，平素不爱浪费的他终究还是败给了这火锅，吃了两个时辰之后放弃了。起身付钱离开，火锅倒是不贵，但加两壶五粮酒也要一银。

出乎意料，今天的雨似乎没有停的意思，洛平生有些头疼。却在这时，街道上一撑伞女子缓缓走过，然后停在洛平生跟前，四目对望，女子微微脸红笑道:“公子要去何处？可需小女子捎上一程？”

皆说梁地出佳人。洛平生进城之时所见女子，按江湖通俗用的百文评七七八八都有五六十文，而眼前这女子虽然身着素朴，却让人看得并不俗气，身高也有近七尺，百文评至少也有八十五文了，在梁州也不多见。

洛平生回一个浅浅的笑容，坦然说道:“在下正无计可施，就劳烦姑娘了。”

话毕，洛平生缓步弯腰进入伞中，奈何太高，那散架就搁在头疼。

洛平生摸了摸头憨笑道:“姑娘可否方便让在下撑伞？”

女子噗嗤一笑，自知失礼连忙用一手捂住嘴，然后点了点头，洛平生笑着接过雨伞，压下步子向街外走去。

气氛宁静有些尴尬，两人就这样缓缓的走着。洛平生开口打破尴尬:“不知姑娘姓甚名谁？芳龄几许？家住何方？可曾婚配？”脱口而出的却是当年难逃洛风勾搭女子的口头禅。

女子闻言有些恼怒，刚刚还温文尔雅的家伙怎么一下子如此……顿时想一脚把这登徒子踹出去。

说完的洛平生瞬间反应过来，儿时不懂，现在怎么不懂。连忙挥手，神态慌张地解释道:“抱歉抱歉，在下是多年不曾与女子打交道，一时不察这才将儿时我那不靠谱堂兄教我的话脱口而出，望姑娘恕在下唐突之罪。”洛平生实在无脸说这是他亲哥教的。

见洛平生神态不似作假，女子舒眉一笑。道:“无妨，小女子知公子并非轻薄无礼之人。”

经过这一小小闹剧，两人话便多了起来。洛平生才知道穿着如此素朴的女子，居然是梁州大户李家唯一的小姐，让他内心一阵感慨。

雨渐渐小，然后停了。

两人停在李府前面，女子退出雨伞，向洛平生微微屈身施礼道:“谢公子一路护送。”

洛平生抱拳还礼，笑着说道:“该是我谢姑娘借伞之恩。”

女子回道:“公子客气了，公子是否方便入府坐坐，让小女子尽地主之宜，以报公子护送之恩。”

洛平生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夜已深，在下实在不好烦扰了，以后若有机会定登门拜访道谢。”

女子见过太多男子入其家府，无论怎么掩饰，也无法掩盖他们眼中的狂喜骄傲或者是自惭形秽，但眼前这男子两眼平静，没有多大的喜悦也没有自惭形秽，的确不一般。

女子一笑，说道:“那边不强留公子了。”

洛平生收回双手将雨伞递给女子说道:“再次谢过姑娘。”

女子推回雨伞说道:“无妨，公子可把伞拿去，有空再还来便是。”

洛平生抬头看了看天，说道:“这雨应该不会下了，谢过姑娘好意，只是在下明日便要北上了，就不用了。”

女子眼底一抹失望迅速流转逝去，见洛平生坚决的神态终归是欲言又止接过了雨伞。

洛平生抱拳告辞，转身离去。

世间之债，唯情债难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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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平生娘亲说的话，摘自秦时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