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娶”字,时染吓得不得了,反应过来之后用力扭动,想从将军怀里挣出去。
将军却是怎么也不让,依然用力箍着她,只在她真的开始发狠的时候皱了皱眉头,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悠悠道:“乖点,扯到伤口了。”
只一句话,时染整个人犹如冰冻一般愣在那里,再也不动弹分毫。
低着的头却是怎么也不抬起。
赵让也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出声道:“怎么?这么不愿同我回去?”
话说出口,他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冷意,似乎时染若答不愿意,他便想各种办法叫她主动应下。
时染低垂着头,轻轻摇了摇,说起话来声音很低,但发着抖。
“将军愿带我回家便很好了,不必如此待我。”
言下之意却很是明白。
若能替她赎身,带她回家,便已极好。
做妻做妾,哪怕当个丫鬟,她都心甘情愿。
可她真的心甘情愿么?
她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将军同另一个女人你侬我侬么?
此刻的她,根本不敢想这些。
可将军敢让她想。
只要将她锢在怀里,他总能放下心来逗弄她。
将军在她耳边轻声道:“嗯?怎么都行?那若我将来娶了别人生儿育女呢?”
他呼出的气息撒在时染耳后,引来一阵酥麻。
可说出的话又叫她全身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将军感受到她的动作,先是轻笑一声,而后又在她耳边轻轻叹气,斟酌好久都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就以这个姿势,一时间竟也没有松开。
房间内只剩碳火燃烧发出“呲呲”的声响,再听便只是外间小厮来往的脚步声,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喧闹起来的歌舞声,和男男女女觥筹交错的吵闹声。
倒是很生活。
可将军突然怎么都觉得,怀里的女人不属于这里。
她的谈吐像是教养极佳,她的气质也像是大家闺秀。
在红尘中滚了好几年,却依然真的像朵水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整个人身上还挂着顾坚韧的性子。
他从没问过她的过往,因为她身上的气味使她迷恋,他本是警惕性极高的人,却又心甘情愿地深深陷在她的气质里。
可若说起来,他总感觉,她同这地方格格不入。
是没有缘由的感觉。
但他却也从来没派人调查过她的过去。
只在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这种格格不入许是她骨子里的东西,是一种与这烦扰嘈杂的红尘不同的突兀感。才突然意识到,他似乎应该真的派人查一查她的身世。
然而他又想听她亲口说,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信。
“你到底是谁?”
他终于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哑。
时染没想到他开口是问这个,低垂着头更不抬起,却在下一刻终于从他怀中挣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速度很快,zr根本来不及伸手拦她。
也依然在她跪下之后俯身向她伸出了手,想要拉开起来。
男人的眼神中满是不解和担忧,但伸出的手又是坚定的不容拒绝的。
好像不是在拉她起身,而是把她从她身后的万丈深渊中拉出来。
时染看到了,然后扭过自己的头,狠心地拒绝了那最后一根绳索。
她本面向黑暗,身处寒冷,哪里能贪恋温柔乡的温暖,哪里能眷恋将军身侧的一隅安好呢。
她虽这么想着,却也不自觉闪出了泪水。
将军的手还在原地,不多时,见时染已然哭得像个泪人,却也不想起身,甚至都不想看自己一眼。
zr心下疑惑更重,堪堪收回手,难得的手足无措起来。
他还坐在椅子上,还是刚刚吃饭的姿势,这会儿俯身时间也有些长,又是一个很大的角度,将军自己慢慢起身,铰着眉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刚刚那只手一时间都显得有些多余,仿佛摆在桌子上或是垂在身侧都不是它应该在的位置。
将军在外打仗,风吹日晒,本身皮肤颜色偏深,但这一病整个人在房中养了多日,再加上气血虚,脸色倒是白嫩许多。
现如今更是被吓得白的可怕。
对,被吓得。
被未知的答案,被不明所以的下跪,被她眼中的泪水。
将军第一次体会到了对未知的恐惧,对未来不确定的担忧。
连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
“你......先站起来?”将军踌躇着开口,可一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哑,赶忙轻咳一声,稳住自己的声线,才继续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这般呢?”
时染含着泪把头摇的像孩童手中的拨浪鼓,甚至连发簪都被她大幅度的动作带的有些松动,在她发髻上摇摇晃晃。
发簪......发簪的头是尖的!
将军盯着她的发簪,心中只想到这一件事。
时染要拔剑自刎的狠决依然在他心里留下烙印,他感觉自己似乎也看过话本里用发簪自刎的女子,每一个都哭得很惨,死得也很美。
可那也是死亡。
他想要的是和这女子一生一世,一同到老,而不是谁先走,留另一个孤零零的在世上过着日复一日没有变化的生活。
至少不是她先从走。
他希望自己的余生每一天都有她陪伴。
将军眼疾手快,伸手就把那根摇摇欲坠的发簪攥到自己手里。
他动作很快,情绪波动很大的时染完全没有察觉,泪眼婆娑,也没看清将军手中握了什么东西。
“时染是我本名,可我本不姓时,将军猜到了吧。”
时染说话断断续续,还带着哭音,依然侧着头不看他,只直直地盯着床帏,仿佛要从床帏中看到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