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回头,看着愤愤而去的身影,脑海里紧绷的弦一下子松懈下来,身体也如释重负般软了下来,勉强撑住石桌才得以站稳。
压抑许久的泪水,终是止不住地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滴落在石桌之上,晕出点点泪痕,默默无声。
在这场你来我往的辩驳中,没有赢得彻底的胜者,亦无输得一塌糊涂的输家,只谓势均力敌。
看似被拒的陌紫翎,实则从来都是被偏爱之人。冥冥之中,早已成为她口中吟诵的诗中人——入目无别人,四下皆是你。
看似咄咄逼人,占据上风的梨落,却在情之一字上泥足深陷,难以自拔。
殊不知,这看似无情的话语,也不过是梨落自欺欺人的伪装。
卸下伪装的她,也只是是一个爱而不得、磋磨不断的苦命之人,一个会受伤会流泪的弱女子。
好一会儿,梨落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轻轻用绢帕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晶。
正欲转身回房,重新梳洗一番,秋月便从院外哼着小调走进来。
“小姐,我回来了。”
“回来了,何事如此高兴?”
梨落深吸一口气,微微整理胸前的衣领,回身浅笑问道。
“今日膳房的,给我院备了新出的糕点——糖蒸酥洛,闻着好香好好吃呀,嘻嘻!”
秋月一边说,还一边朝着梨落挤眉弄眼的,打趣起自家小姐来了。
“小姐,你怎么了,眼睛看起来红红的?”
“没事,刚才不小心让风沙入了眼,有些难受,就揉了揉。”
“小姐,风沙入眼是不能用手揉的,容易犯眼疾。奴婢带你回房用清水冲一冲。”
说着,秋月急忙上前拉住梨落,脚下生风地往室内走。
梨落看着这般急切的样子,哑然失笑。
世界万般皆苦,有一个人一直明目张胆的偏爱于自己,真好!
陌紫翎这边……
他自卿书苑离开后,满身怒气地回到书房,猛灌几大口茶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效果并不明显,胸口依旧快速地上下起伏着,茶杯亦被挥掉在地上,只零破碎,无一不在表示着主人的情绪波动极大。
“参见王爷。”
一个侍卫冒着被怒火牵连的危险,在门外高声说道。
“何事?”
凛冽的眸子若箭,仿若侍卫行差踏错一步,便离弦直射其而去。
顶着王爷的森森寒意,侍卫背后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声音颤颤地开口。
“泷月姑娘让人送来了拜帖。”
话落,便颤着身子上前,将帖子递了上去。
陌紫翎闻言,有些许出神,自己貌似与泷月未见已有月余了。
接过拜帖一看,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
翎哥哥:见字如晤。昨夜望月思怀,乍想与卿已是许久未见,吾思矣。明日戌时,静待君于清湖揽月阁一叙。
陌紫翎轻然阖上拜帖,思索良久,方才缓缓说道:“去回复传信的人,本王定会如期赴约。”
“遵命。”
陌紫翎手持拜帖,缓步走至窗前,推开紧闭的轩窗,伫立而视,任凭萧瑟的冷风拂面而来。
未顷,冷风钻进衣裳,陌紫翎只觉浑身一凉,被怒意掩盖住的思绪也渐渐清晰明朗起来。
如今细细回想,方才梨落的话并无不妥,也着实言之在理。
泷月是横亘于我们两人间的一道巨大鸿沟,今生今世只要泷月依旧存在,自己与梨落之间就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只是,泷月毕竟是自己放于心尖上多年的女子,自己又如何能割舍得下,更何谈让他人拥她入怀。
一边是泷月,一边是梨落。
陌紫翎不曾想过,从来坚决果断的自己,竟也会有如此难以抉择之时。
手指轻轻摩挲着拜帖,心中暗忖:此番揽月阁相约,自己怕是再难能坦然面对泷月了吧。
窗外的风依旧萧瑟凛冽,细如寒针,侵人肺腑。
今日,有人酣眠如故,但也有人夜不能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