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艾米丽怀抱着从老远的故乡寄来的玩具熊本杰明,正做着探望亲人的好梦。门外吱吱呀呀的声音很是闹心,害她已醒来两次了。艾米丽坐起身来,不满的打着哈欠,张望四周同样漆黑的自己的卧室。
“……啊……老鼠吗?”艾米丽挠挠头,想要抓回清醒的意识,“老鼠也该在一楼而已啦……应该是我错觉呢。”艾米丽再次打起哈欠,感叹着黑夜如此冗长,马上倒向身下的床,再次做起春秋大梦。
春末的夜晚里,睡意铺满了这片国域。艾米丽又一次听见吱吱呀呀的声响,却不打算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只是转个身,换个姿势睡下去。
“……吱。”
这一次她不睁开眼都知道,有人打开门了。艾米丽瞬间紧张起来,但没有改变睡姿,只是感觉自己的呼吸声被心跳声淹没,扑通扑通,震得她流出冷汗。
她听见卧室里有谁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踱来踱去,将她的神经踩得疼痛万分。她在黑夜里偷偷眯着眼,张望着四周,仍然无所收获,只看到一片漆黑。
“嘎达。”
这次是她床头小柜的抽屉被打开的声音。
艾米丽感觉全身都是汗。她不敢转身去看那是谁。她不安的抖动着眉。
今夜是满月夜。艾米丽突然想起那个可怕的传说。她幻想着身后的人大概会是那个传说里的种族的一员。那匹人形猛兽,或许正在谋划如何吃掉自己。
雇主呢?还有雇主的孙女呢?艾米丽担心起睡在对面主卧房的雇主和另一间房里早早睡下的小女孩是否早已被吃光吃净。她越来越紧张,后背的冷汗湿透了单薄的被单。
一想到身后是匹蓄势待发的可怕猛兽,艾米丽心里打着寒战,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不如起身看一眼这只想要杀死自己的猛兽,然后尽力抗争,再被吃掉也不错……艾米丽想罢,轻轻坐起身,猛烈的转过头去。
黑暗中的矮小身影受惊,嘭的一声倒到后面的墙上。艾米丽抓起床底下的油灯,迅速的抓起抽屉里最后一支火柴,点亮灯光。
矮小的身影在被灯光照到的那一秒前,挨挨碰碰地逃出了艾米丽的房间。艾米丽不屈不饶,追上去,想要看个究竟。
老妇人听到女仆奔跑喘气的声音,起了身,便忙不迭的走出房门去看。她看到夜里黑暗的走道上,艾米丽手拿着夜灯,往一楼跑下去。老妇人也稍慢的追上。
“啊——!玛丽婆婆!”艾米丽注意到身后的雇主,“太好了,您没事。我被那只狼人吵醒了,正在追呢。”
“啊?狼人???”老妇人平日里稳重的声音变得惊慌,“没可能……好好锁着的……”
“锁着??”艾米丽疑惑的看向雇主。这时,面前的浴室传来一声咳嗽。艾米丽没有对雇主追根到底,推开了浴室的门,想要看个究竟。
今夜是满月。浴室里唯一的小窗投入了外来的月光,照耀到浴缸的水面上,映得天花板空出了一个小小的四方,放着水波粼粼的一角。
老妇人跟随着艾米丽,感到点点惊讶。但她并无开口,只是抓紧睡衣的一角,紧盯着淋浴间的门。
“啪嗒。”艾米丽推开门,冲进去,显示着从未有过的大胆。老妇人也看向微弱灯光里的所谓狼人。
临近森林的郊区的夜自然很静。满月的月光投入小窗,掉落到浴缸的水面,映得女孩的金发发光。金发女孩皮肤白皙,在月光的洗涤下,显得越发白皙如玉,像是白瓷娃娃一般白净。
“……罗塞塔。”
老妇人愣着,表情又马上变得严肃。
“艾米丽。”
“啊……是。”
听到雇主冷静的声音,艾米丽变得更加慌张——她从来听见的她的声音,即使再冷静严肃,都会含着一点温和。而今天,她听到如同一泓秋水般死寂的她的声音。
“你回去睡吧。”
月光下,金发女孩殷红如血的双瞳,看得艾米丽一身寒意。
“是……”可她还是没有留下来。她很害怕当时的那种死寂。她留下小夜灯,用逃的心态跑出了浴室。
一切都回归夜里该有的静。老妇人确定周围只剩下自己和外孙女的呼吸声后,终于开口了。
“终于正式正面了。你叫什么名字?”
金发女孩沉默不语,直勾勾的看着老妇人,半晌才开口。
“……你猜猜啊,老太婆。”
金发女孩嘴角勾起狡黠的笑,欲言又止。
“我有名字。”
老妇人没有改换表情。金发女孩又继续开口讲下去。
“我叫斯特鲁。罗塞塔取的名字。”
“……哦。这么说,罗塞塔果然是知道的。”老妇人微微一笑,眼神稍微缓和,但还是维持着严肃的态度,“斯特鲁,这么晚睡不着,不如来婆婆房间喝杯茶吧。”
“不必了,老太婆。”
金发女孩站起身,想要走过老妇人身后的门。
“不行哦。”
老妇人转过身,望着外孙的背影。
“起码让我知道外孙女的第二人格,收藏了她什么记忆啊。”
背对着老妇人的女孩一头金发,发尾中间却短出一截,像条短短的河流。女孩转过身,望向老妇人,双瞳殷红如血,看得老妇人生出莫名的寒意。
“……随你。”
金发女孩打开门,走向二楼,似乎没有逃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