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这回可真是有惊无险呐。”一位深眼挺鼻,褐发蓬卷的男子赫然立在身侧,微微眯眼,有一股沉魅之感。
此人正是西狄当朝太子,长孙桀。
“是啊,多亏了无名派,寡人定要重赏!”西狄王满意的看着下面的一个面具男子,道。
面具男子为无名派派主,他拱手作揖:“谢大王,也多亏太子殿下的赏识和引荐。我无名派愿只效忠于西狄,为大王赢得这天下。”
西狄王闻言大笑。
长孙桀道:“父王,听说派主不久前刺杀东渊长公主失败,是被九方大将军的儿子救走了,怎么可能,他儿子不是早死了?怎么平白无故……”
西狄王顿了顿,神色讳莫如深,“想是看错了,莫要管他了。”
长孙桀更加疑惑,这哪是他父王能说出来的话?
“父王,如果放任九方府余孽流落在外,将军府那边如果知道,必会埋下祸根啊。”
西狄王嗤笑道:“祸根?当初寡人攻明撒城时,那老匹夫可是第一个归降的,无需担心将军府。”
“可万一起初就是阴谋,要造反……”
“这点不必担心,寡人手里可握着重要的筹码。”西狄王眉头一锁,抬头纹纵横额头,清晰可见,道,“桀儿,你说当年寡人屠城时,确定晏氏已经死绝?”
比起将军府,西狄王更疑心的是晏氏,当年他攻下明撒,杀进王宫,原先的王族晏氏葬身火海,怕就怕有漏网之鱼。
长孙桀道:“父王,晏氏一族当年全部葬身火海,先朝的党羽除了九方将军,也早已死的一干二净,既然父王有对付大将军的筹码,那安心便是。”
派主离宫后,按约定到了一片树林。一个高挑的藕荷色女子身影走来,她戴着面纱,二话不说扬腿踢在派主胸前,力道极大。
派主毫无防备,往后退了两步,又立即钳住女子的手腕,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女子亦怒道:“你敢动主子的女儿!”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奉命行事。”
女子挣脱开他的钳制,冰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刺杀东渊长公主,她是主子的女儿,你再自作主张打她的主意,我凤阙不会放过你!”
说罢决然离去。
派主冷笑一声,低低道:“主子?现在,我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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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渊大理寺这边,裴景和效率很高,从乱葬岗找出了刺杀邱异山的杀手的尸体,仵作剖尸,再与邱异山的尸体一对比,发现五脏六腑有微量毒素,但使人致死绰绰有余。
郭塞适时押来了二夫人,他不用猜也知道——无名派。在锦云府牢房郭塞就已经做好记录,让二夫人签字画押。现在把记录和人往大理寺一丢,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邱府与西狄杀手组织勾结,坐实了罪名,匆匆找个地方埋了;二夫人与之狼狈为奸,十年前因疫情害死一条人命,赐白绫。
这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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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云府的内苑有好几处花园,正值好季节,杏花渐谢,海棠又盛,蜂蝶满园,那真真儿是争奇斗艳。
“所谓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穷其理也……”
赫连婉很郁闷,她正在藏书阁里背书,等着九方砚舟检查。
被乱七八糟的事一搞,落下的课程须得尽快补回来,因而原本的休沐日也没有了,赫连婉已经在藏书阁泡了三日了,度日如年啊。
背着背着,九方砚舟就察觉某人声音就不对劲儿了,蚊子哼哼似的,再接着,连哼哼都没有了。抬头瞧她,只余一书册被手扶着,刚好挡住脸,想也不用想书册后是怎样一番光景。
赫连婉沉沉睡去,鼻尖上还沾了两点墨渍。
九方砚舟走到她桌案前,高大的身姿遮挡住光,投下一片阴凉。指骨敲了敲檀木小桌,发出清脆的响声。
赫连婉顿时醒了,僵硬的牵起嘴角,“呀,今日没有炸鱼。”
“平素里我瞧着公主精气神足的很,一沾书就蔫了?”九方砚舟道。
“也不尽然,看话本子的时候我就很精神。”
赫连婉抻抻胳膊抻抻腿,自顾自的溜到竹简成堆的书架前,看上面刻着“浩如烟海”、“汗牛充栋”二词,嘲笑道:“这么大一藏书阁连个话本子都没有,啧啧啧,还好意思说浩如烟海,牛皮吹到天上去了。”
“或许可以楼上看看。”
九方砚舟也不逼迫她背,反而负手拾阶而上。
“不也还是这些破纸破竹子吗?”嘴上这么说,赫连婉还是颠颠儿的跟了上去。
藏书阁一楼极为开阔,中心有一处柱形书架,归放着摆放着名贵的竹简帛书,这柱形书架直通二楼,周围的木色楼梯也是环形的,以便于取书。
换言之,上二楼就是在楼梯上围着柱形书架转几圈,转着转着就转到了二楼。
赫连婉是小跑上去的,一时转的她头晕眼花,于是扶额坐在了梯阶上。
九方砚舟则不徐不疾的走来,拎起她的手腕,道:“这里有扇大窗户,以后困了乏了就来这里观赏一番,兴许有用。”
果真有一扇极大的六角形窗户,视野也开阔,甚至可以纵览公主府的半个内苑。
二楼的朱红檐角,仿佛欲将腾飞,置于阔天下、绿林间。而那花园里的光景亦是一览无余,百花齐放,绮丽张扬,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几个标致的侍女在给海棠树浇水,不经意抬头间望见二楼的两人,嫣然一笑,盈盈福礼。一时间不知是人点缀了景色,还是景色衬托了人。
“入住这么久了,还不晓得藏书阁还有这么个好去处,可惜错过了杏花,得亏多少眼福啊。”赫连婉道。
“无妨,过些日子杏子就熟了,黄澄澄一片,不光好看,还好吃呢。”
“也是。”赫连婉很赞同,又摸摸窗棂,开玩笑道,“这窗户还真大,该不会是建造时为了偷工减料吧。”
赫连婉暗搓搓的想,这么大的窗户,以后她要是乏了,直接从这里跳出去不就成了!以她的轻功,这点高度根本不算事儿。
九方砚舟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一本正经道:“也可能是设计者别具匠心,既能省材料又能观景,不是一举两得吗?美中不足的就是窗下这片草地太平,视觉上没有冲击感,我想着与公主商量商量,改种些荆棘,带尖刺的那种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赫连婉当即摆手,要跳下去被那玩意儿扎了,岂不血肉模糊?
得,她不跳了还不行吗,种荆棘算什么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