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后,怀吉的伤大可痊愈
也如往常一般与徽柔在教书完毕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徽柔冲怀吉笑着道:“怀吉,今日有嗊宴,你回去吗?”
怀吉:“今日是家宴,臣不便前去”
徽柔听后噘着嘴说道:“听说今日是为国舅一家办宴”
国舅一家怀吉也有所耳闻
是官家生母章懿太后的母家,官家很是亲爱
见怀吉没说话,徽柔轻唤了一声“怀吉”
这才让他回神,推手欠身
徽柔:“你在想什么呢”
怀吉:“没有,就是出了下神”
徽柔没多想又接着说道:“李玮的那个母亲,粗鄙无夷,就是个市井村妇,没见过世面让人厌恶。每次爹爹都要我多说话,可我厌烦得很”
话语里充满着嫌弃怀吉见她一句又一句的埋怨不禁好笑
说道:“那公主可以与李公子说话啊”
听见李玮,徽柔更是瞪大眼睛
夸张地说道:“那更是天大的笑话,他如今已十六岁,可却只读懂了《千字文》一大堆的孔孟经书等着他啃。常常我问他十句,他却老半天只回我一句,真是愚蠢至极”
怀吉见此也不好安慰什么,只好站在她身边听她发发牢骚
埋怨了一会似乎累了,趴在桌子上偏头看向怀吉,轻声道:“还是你好,你那么有才长得又好看,光站在那里就赏心悦目”
怀吉听后眸子亮了亮,嘴角不经意间的噙着一抹笑
徽柔起身,又垂着头说道:“与其赴那样的宴,倒不如与你写写诗,填填词……”
突然站起走到他面前,小心的拽起他的衣袖
小声说道:“哥哥,我不想去……”
一字一句都敲在怀吉心上
他低头看着她,又拉过她的手重新坐到凳子上
蹲下抬头望着她,看着她满脸的委屈,笑道:“公主回来时,还可以见到怀吉”
徽柔瞬间抬起头惊喜道:“真的!”
可有转眼失落地低下头,嘟囔道:“你肯定是哄我的,等我回来了便见不到你了”
怀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说道:“怀吉什么时候骗过公主,等公主回来时,一定会见到的”
国舅进京官家设了家宴,也特许怀吉入嗊进宴,却被他婉言谢绝
苗昭仪念他教书徽柔数月,便留他在坤宁殿让小厨房做几道菜肴
让嘉庆子等人伺候,怀吉便不再拒绝
这时徽柔身边的另一名侍女果韵儿来报说是家宴已开始,官家让公主随苗昭仪过去
徽柔听后皱眉看向怀吉
他柔声说道:“去吧”
徽柔不情愿地前去,看着她消失在长廊尽头
他这才转身进门,待用完膳后,等着徽柔回来
宴会上,国舅一家早已坐好与官家交谈甚欢
徽柔随苗昭仪从侧殿穿过,赴达宴会
官家看见徽柔便袖袍一挥免了他们的礼,笑容满面的说道:“今日是家宴,大家不必客气,禾儿徽柔快入座吧”
苗昭仪行礼过后便带着徽柔入了坐
按照礼仪徽柔本是单独一席,可官家乐其和睦,每每都会安排李玮在旁,让她坐立难安
李玮见徽柔入了席急忙起身行礼道:“公主”
脸上是木讷与愚笨
徽柔始终垂着眸,从未看过他一眼,直接略过他落座席间
李玮不但愚笨而且貌丑,与这样的人同吃简直是一种罪受
李玮见徽柔并未理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整理好情绪坐在她身边
徽柔忍着颤抖和心中的厌烦勉强夹了几口菜
官家拍了拍手道:“上歌舞”
随后舞姬上场,演奏的是清平乐
国舅起身敬酒道:“臣真是有福分,有生之年得以官家眷恋,举门连宠,臣感激不尽”
官家笑道:“国舅过言,你是我娘亲的哥哥,是我如今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每每想到章懿太后朕便无限懊悔,恨不能在前尽孝,如今这点恩惠算什么”
还未等国舅说话,国舅夫人抢话说道:“是啊,我们如今是官家唯一的亲人,更是亲上加亲,希望官家以后多多提携”
官家大笑一声:“那是自然”
国舅瞪了一眼夫人,连忙赔笑道:“妇人之见请官家恕罪,如今富贵臣这辈子都不敢想,更不要说之后还望官家垂爱”
说着便拉着国舅夫人一同行礼
曹皇后笑道:“国舅不必拘谨,日后还有什么需求大可以说出来”
官家附议道:“是啊,皇后说的对”
国舅:“谢娘娘”
徽柔对这一场阿谀奉承,求荣卖脸的戏码不胜厌恶。放筷子的动作不禁重了许多
官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笑说道:“徽柔,爹爹已经近一月未见到你,这些时日你都在做些什么”
徽柔站起,想起那日张美人闹事之时,心里便生出几分厌烦。不卑不亢地说道:“爹爹怕是忘了,这一月之中徽柔都在被禁足”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语,面面相觑
苗昭仪见徽柔冲撞了官家轻声斥责道:“徽柔,快给你爹爹赔罪”
徽柔咬着唇,只是站着
官家起初一顿,可又随后笑道:“看来徽柔是生爹爹气了,爹爹着实是忘了。那从今日以后,徽柔便可解了禁足”
徽柔闻声微低身行礼:“谢爹爹”
官家又道:“那这些天,怀吉可有为你上课?”
听到怀吉,徽柔终于展开笑颜,有些兴奋地说道:“来了来了,梁先生每日都会来,教了女儿许多”
官家问道:“哦,怀吉都教了你什么?”
徽柔:“孔孟经义,司马史记,还有国朝前臣许多的诗篇,梁先生都为女儿讲解过”
对于怀吉,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官家与皇后相视一笑
说道:“看了怀吉确实教了你不少东西,也不枉朕一片苦心”
之后又把视线看向李玮
说道:“玮儿如今已十六,可做出什么学问啊”
李玮未说话,国舅说道:“犬子愚笨,让官家失望了”
国舅夫人在一旁不情愿的瞪眼
官家又说:“那玮儿可精通什么”
李玮欠身行礼:“臣不才,只略微涉兴画艺”
官家听后笑意更浓
“画艺好啊,徽柔自小喜爱画艺,喜爱名画,曾被崔白授与画艺”
李玮惊起道:“崔画师的画艺臣感之生畏,无限崇拜”
官家:“崔白画艺虽好可却写实,徽柔独爱山水,有空把你的画拿进嗊给她看看”
徽柔立即皱眉看向官家,不解地低喃道:“爹爹……”
李玮期待地看向徽柔,欣喜的说道:“臣一定会埋头作画,博得公主一看”
徽柔嫌弃地别过头,莫不要说他的画,就连崔白的画她都是看之少看,能入得了她眼的只有怀吉
官家又说道:“玮儿不必客气,即是一家人,那朕便许你一人称徽柔不比程公主,你要还是不要”
话音刚落,宴会之人皆是一惊
徽柔直接站起,惊呼道:“爹爹!”
他怎么能这种人直呼她的名讳
苗昭仪虽拉着徽柔可却也皱着眉,言下之意,官家的意思很是明显
曹皇后也是觉得不妥
轻声道:“官家,公主身份高贵,怎么让人直呼名讳”
官家却不以为然,说道:“有何不可,既是一家人,唤公主岂不生分?”
皇后还想辩解却被官家制止
只是一味地问道:“玮儿,你要还是不要”
国舅本想拉着李玮谢恩婉拒,可却被他一把挣脱,一步上前喊道:“我要!我要!谢陛下!”
官家甚是满意地笑了笑
徽柔震惊地看着他的爹爹
他是疯了吗,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唤她的闺名
忍着爆发,颤抖地摇摇头,大喊着:“我不要!我不要!”
说着甩开苗昭仪的手,向外阁跑去
官家站起斥责道:“徽柔,你去哪,让旁人看了笑话!”
可却没有停止她的脚步,苗昭仪着急却不好离席。只能吩咐果韵儿看好公主
李玮在一旁脸色暗了暗,落寞了几分
徽柔快步跑回仪凤阁,珠钗散落,仪态尽失。早已忘记与怀吉承诺
跑回房中重重把门关上了
听到偏殿有吵闹声怀吉以为公主回来了,便想出去迎接,却没有看见身影
看到的只是匆忙跑回来的果韵儿
怀吉拉住她,皱着眉问道:“公主呢,可是出了什么事……”
果韵儿一边焦急地看向徽柔一边和他解释道:“官家让李公子直呼公主名讳,公主很是生气就私自离开了宴会”
怀吉听后也跑去仪凤阁,拍了拍房门,却被紧锁
果韵儿喊道:“公主,开门啊,公主……”
可里面却传出砸东西的声音
这是苗昭仪赶来,怀吉却也顾不得行礼
苗昭仪已经心急如焚
“徽柔开门啊,我是姐姐……”
里面喊道:“走,都给我走……”
声音带着沙哑和颤抖
苗昭仪急得快哭了,她知道她生厌李玮,如今官家提出这样的话,她更是怕她会寻短见
附上怀吉的胳膊,心急地说道:“怀吉,怎么办,徽柔会不会有事……”
怀吉:“娘娘莫要心急”
便又转身敲了敲门略带讨好地说道:“公主临走之前还说希望回来时还可以见到臣,如今臣还在,公主怎可闭门不见?”
听见里面没了声音
怀吉又说道:“臣还想听听嗊中的宴会是什么样子的,菜肴是否好吃,会不会有公主爱吃的桂花酪和相国寺的炙猪肉好吃?”
里面却依旧没有声音
苗昭仪又着急地说:“怎么还不开门,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怀吉不语
这是门被打开,徽柔带着哭腔说道:“我只要怀吉进来”
苗昭仪不放心也想跟着进去
却被怀吉制止,眼神示意她放心
随后跟在徽柔身后进了屋
门又被上锁,怀吉只是跟在他身后
一直未语
她已脱下外袍,只穿着一层单衣,散落着头发
屋内一片狼藉,烛火也被打翻在地
单薄的背影不禁让怀吉的眸子染上一层怜惜
徽柔望着窗子,朱唇微启说道:“怀吉…今天的宴会,一点也不好…连我最爱吃的桂花酪也没有,有的只是让人恶心的残羹剩饭”
他当然知道残羹剩饭所谓何意
眼底的情绪又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来,回望着她的背影满是心疼
他自知陪不了她一辈子,却又想在陪着她的日子里让她永远快乐
她低下头,他看不清她的情绪
只是空灵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爹爹是疯了吗,竟然让李玮直呼我的名讳,还许他时时进嗊把他的画那给我看”
说着她猛然转身,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她的脸
她皱着眉,眼里泪光闪烁
怀吉被她的转身着实吓了一跳
眼里的感情来不及收起,尽数暴露在她面前
脸色闪过一丝慌乱
或许是夜色的原因
她似乎没有发现,只是独自悲伤
怀吉整理好情绪,直直地望着她
他忘了,相识至此她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他不希望他长大
希望她永远是他在陌上捡到花钿的女娃娃
软软的叫他怀吉
如今春节刚过,国舅一家就被宣召入京,长居天都
并让李家公子直呼公主闺名,官家之意已是明显
只是公主才十三岁,官家或许并不着急
但日后如果让徽柔面对一个她不喜的夫婿
与其后生悲凉,怀吉希望她永远不要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