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出新叶的鸳鸯藤浸沐在夕阳下,一道道斜阳光柱映照在花架下的石缸上,阿姒坐在花厅的门槛上凤眼微闭,正在思量着什么,微风轻轻吹动着她耳边的乱发,此刻的她安静的仿佛一幅美人图。躲在门后偷看的小厮被迎月抓了个正着,她挑眉怒目、双手叉腰来回踱步正想着一定要恶狠狠的训斥一顿才好,就被走进来的佩芝打断了,她只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责备话语就挥挥手遣退了小厮们,“吴,不是,如今也是白姑娘了,醒了,你去准备着鸡汤、粥食,我去告诉姑娘。”
“佩芝姐姐,要说,我们姑娘也太美了吧,你看那几个臭小子……”迎月也是常常看着阿姒出神,实在想不明白普普通通的人怎么能生得这么好看?
“行了,再美她也是二爷的,那几个臭小子还能有熊心豹子胆不成,去吧。”佩芝刚要跨过门槛就被急匆匆进来的左九撞倒,重重摔在地上,磕破了下巴,迎月急忙扶起佩芝,左九一脸歉意又急着通报不知如何是好,“佩芝姑娘,没事吧?”
“左管事,我没事的。您如何过来了?”佩芝拿出手帕压住伤口止血,好在秦大夫还在,稍后跟他讨一二两伤药用一用就好了,左九只看着佩芝的下巴渗出血,顾不得腿上残疾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我有急事赶着告诉白姑娘,稍待我片刻,我说一两句话就带你去看大夫。”
“左管事,你啊,只管去忙,庄子里最好的秦大夫就在府里,我陪着佩芝姐姐去讨药便是了,只不过下次再来时可得带着赔罪礼才是了。”迎月长了年纪越发的会说话,几句巧言到化解了尴尬,又让左九安心办事又不至于忽略了佩芝。
听见动静的白姒早就收回了沉思,吴氏一撒手到是放心把白婉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她,该如何安顿才好呢?左九快步走进来,也不行礼,只是看了看四下并无人伺候在侧,“白姑娘,你爹找到了。”
“白大兴?是死是活?若还健在那又身在何处?”
“明天便能到青云庄,二爷在景州时,路过一家烧炭的作坊时看到了他,让我先行一步回来报信,鹤铨带着他后一日出发的。”左九简单说了在景州意外找到因为欠债被人送到烧炭坊做苦力的白大兴的奇遇,“那鹤云归还没回来吗?”白姒才愿关心是如何找到白大兴的,倒是左九和鹤铨都前后脚回来了,他如何还没个动静?
“大爷二爷跟着商队压着货行得慢些,左不过往后一两日也就到了。”
“左管事辛苦了,你快快家去吧,芽仔儿成天嚷嚷都快忘记爹爹模样了。”白姒打发左九回家去,那芽仔儿如今可是庄子里的孩子王,成日里领着一群鼻涕横飞的小不点在庄子横穿直撞,还三天两头跑来找小茴要糖糕吃,吃了糖糕还哭兮兮的跟她一通告状,说二爷出门总带着左九,夹着哭腔哇啦哇啦再说一通思念父亲的话,真是令人,神烦!
“白姑娘醒了。”迎月送佩芝去找秦大夫之后赶忙过来通报白婉的情形,白姒摆摆手,并没有要去见白婉的意思,“我不是让佩芝派了小厮一早去接啊徵么?现下都快进晚膳了,怎么还不见人?”说来等了一天也没有看到有人把啊徵接回来。
“兴许快了吧。”
“迎月,你带着几个做事老辣的仆妇去小门楼打扫打扫,把西厢放杂物的房间给捯饬出来,然后去跟左九管事要几个壮汉日夜给我守在小门楼,大婚前不许再让白大兴跑了,不许他离开小门楼半步。”阿姒揉着太阳穴,令人头疼的事儿一件接一件,让人作呕的人一个又一个扎堆的来,早知道吴氏就这么点能耐,还用得着找白大兴回来么?不过,倒是于堇消声无息的失踪这么久让她确实觉着心慌慌的,阿姒继而揉着胸口,此时血色的夕阳正好照应在肩头上。
翌日,鹤铨带着白大兴就到了青云庄,阿姒看着一进门就靠墙坐在地上的白大兴,邋里邋遢的,胡子拉渣,那一袭不合身的灰布袍子还是上次他离家时穿走了小茴给阿徵新做的,左手只剩下三根手指,手背纵横交错着结了痂的伤痕,他蜷着身子白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咧开嘴角冷笑,“攀上高门大户了?”
“找你回来只不过是我要成婚了,毕竟你还在世,也不能用个牌位替代。你就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大婚之后你爱上哪儿没人管你,哦,对了,吴青莲已经死了。”阿姒查看着房间四下,除了两个小孩都钻不出的气窗就只有大门一道进出口了。
“是你杀的?”
“我没那么大能耐,她是自尽的。”
“你何时成婚?”
“二月初二。”
白大兴没有再接话,只是扶着墙站起来拖着被打瘸的腿晃晃悠悠爬上床,侧过身背对着阿姒,她实在太像心儿了,如今都到了成亲的年岁了啊。
阿姒走出房间关上门,拿出一把铜锁把门锁上,拍了拍手心里的灰尘,“你们几个把他给我看好了,就算再打断他一条腿也不许他离开小门楼一步。”
“放心吧,这些都是皮货场最壮实的挑工,都会些手脚功夫,一般人可不是对手。”左九拍着胸脯保证,啊姒点了点头准备回隔壁的鹤府看一看白婉,好在西厢房跟小茴住的房间还隔着院子,便是几个大汉在此也影响不到她,才走了几步有一阵莫名的心慌,回头看几眼紧锁的木门。
白婉已经能起身了,靠着床头刚吃了一碗鸡汤面线,见白姒进来并没有任何反应,“白大兴就在……”
“白大兴?”不等阿姒说完,阿徵的声音就在身后响了起来,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能原谅白婉才跟着小厮回来,一进门就听见那个如同仇人一般的名字。
“啊徵。”白婉看到啊徵有些激动,奈何身体实在虚弱,挣扎着也下不了床,啊徵叹了口气,看着阿姒的神色,“你原谅她了?”
“你娘已经……”
“我没有爹没有娘,只有一位姐姐叫白姒。”啊徵的言辞字字如刀一般在白婉心头割出一道道血口子,眼泪又奔涌出来,阿姒叹了口气,示意小叶子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姐弟三人。
“我已经决定了,白婉就跟着我住在这里,便是我成亲了,也会一直照顾她的。”阿姒双手环在胸前坐下来,侧过身子不去看白徵,“她害死了你娘……”
“我也害死了你娘。”
房间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响,白家姐弟三人面面相觑,各有各的心思想法,也各有各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