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吴夫人又来了,您见吗?”小芋实在招架不住吴氏的烦扰才不情愿端着茶和账本进了书房,这几日云墨不在家,柳叶头胎害喜得厉害又思母心切便回林家小住去了,老爷子只好亲自料理家中事务,接过小芋端来的茶水,料定是吴氏烦人莫不然小芋断不会再在他跟前提及这人的,“不见,你也得让人多提防着,别让那母女俩总想着打你二爷的主意。”
“知道了老爷,这是后堂的月帐,老夫人说她这几天眼乏得很请老爷一并查看了才是,让奴下给您送来。”
“如今云墨不在家几日我到有些想他了,鹤铨可有消息回来?”老爷子拿过账本微微轻笑,走流程一般的随意翻看几眼便合上了,后堂的账目一向是小芋亲自打理,从未出错,“只昨日来了信儿是给大夫人的,奴下亲送到林府,听大夫人说大爷一行已经在回程了,不日就到。”
“对了,今天你来也正好有一事,是前些日子你娘过来了,二夫人留了吃茶,也就说了一嘴方大人家的庶子方远航考取了功名,不日就上任枫林镇县丞,方夫人在茶会上见过你几次很是喜欢,托人上门向二夫人问过你的出生,二夫人也是看过方家那孩子的,是个庶子谦逊自不在话下,为人也和善,又勤奋,说让我放了你出去好嫁人,你娘也是喜欢这门亲事的,这不是让我特意要问问你的意思?”老爷子又怕小芋羞涩,毕竟是婚娶之事女孩子难以启齿也是有的,可又担心小芋错过了这样好的亲事。
小芋倒是淡然极致,她也见过几次方夫人颇有些印象,样貌普通却最是大方热心的,跟下人丫鬟们也都是亲亲热热的,“女儿家的亲事自然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就属你最懂事。这样也好,日后小茴大了就按着她的意思嫁给于堇,也不枉你爷爷在世时曾交托与我的事了。那吴氏又有何事?”知道小芋出去定又会被吴氏为难,还是过问一二替小芋解解围,“说是表老爷病重,特请了大师去看风水,婉儿小姐命格刚好压住了表老爷的吉位,需送到南边的远亲家暂避九九八十一日方能让表老爷痊愈,又说是与我们鹤家是最亲近的,只让婉儿小姐暂住鹤园。”
“这妇人果真异想天开得很,便挪去后面那些偏远些的院子里住吧,也不许她无事偏往落霜居跑,拨两个盯得紧的仆妇伺候着,务必给我看住了,荣小姐进门之前别出什么幺蛾子。不行不行,夫人耳根子软,恐怕是防不住那个小妖女,你亲自去林家把柳叶接回来,你出去就跟吴氏说如今我也老了在鹤园最不做数的,吴婉儿的事全凭着大夫人的安排,你悄悄把我的意思说给柳叶,她是个有主意的。”
“小芋即刻就去。”看着老爷子老奸巨猾的样子小芋忍住笑意端了空茶盏就出去了。
在花厅了侯了两盏茶的时辰,吴氏有些不耐烦了,只听着小芋从书房里带了话出来,让等候着大夫人安排,现而也不见有人来传话,正要拿门口的丫鬟发作正看到小芋小心扶着一位孕中夫人缓缓走进院子的中门,柳叶上身穿着黄色琵琶袖万字纹绫短袄,也到衬托得脸色红润。
柳叶打量着吴婉儿,丹凤眼、柳叶眉,肤如凝脂,身形窈窕,一步一步行的是名门淑女的莲花碎步,摇摇曳曳的风姿妖娆,恐怕没几个男子能拒绝这样的女子,一路上听小芋详尽的说过了,吴氏是鹤家远门的表亲鹤连的续弦,嫁过来的就带着一个女娃娃,这几年鹤连的生意不起色靠着吃老本过活,吴氏嫌贫爱富的性子就想让吴婉儿做鹤家嫡子的正房夫人。“吴夫人的来意老爷已让小芋同我说起过,前几日大姐儿云烟的婆家南宫家来人了,来的是大少爷南宫玄安,提了一嘴说正房的夫人害了月下病,生不了孩子,想娶一门门第不低的正妾,南宫家在漠北的安庆州也是大户大家,婉儿妹子嫁过去自不会受委屈的。”柳叶佯装热心握着吴婉儿的手提起了玄安,吴氏轻笑几声,端起茶杯,淡淡茶香扑鼻而来却并无兴致,余光扫了一眼女儿,“连爷最是疼爱这个孩子,东安州天高地远,恐怕连爷也不愿意,如今只说是病重了,大师看了风水,是相克了,一家子上上下下好说歹说连爷也才松口让婉儿出来小住,只是南边只有鹤园最亲信的,再寻他处连爷自是不愿意送去的,还不如留她在身边,便是那病好不了就罢了,只当在跟前尽孝送终。”吴氏说着早就编织好的话来搪塞这位年轻的大夫人,说到动情之处还抬手擦去几滴眼泪,吴婉儿一听母亲这样说大约知道用意,忽地跪在柳叶脚边,吓得柳叶惊呼一声,好在小芋扶稳了柳叶,“大夫人,婉儿知道自己命贱是配不上大门大户的,今儿再来鹤园只为父亲,父亲一向将我视为己出,吃穿用度样样都按着别人家里嫡出的大小姐给我添置,如今他就这样的病着,婉儿只求大夫人让我小住些许日子,待父亲病愈了即刻就走,日后婉儿青灯古佛日日诵经为鹤家上下祈求平安顺遂。”婉儿这一番梨花带雨的言辞任凭是个男的都乱了心神,柳叶已然知道老爷子的用意,也是不大好驳了鹤连的面子,又怕这丫头不安分,“那,便留下住几日吧,正好我那知蝉斋后面的厢房空着,小芋你命人快快收拾出来,一应用物都不可怠慢,只捡好的用,让婉儿妹子住的舒适一些。”
吴氏见柳叶松了口心中畅快,略施小小苦肉计便就范了,看来这种小门户出来的丫头是做不稳正房位置的,鹤园女主人的位置迟早要让给自己的女儿。“那老妇便安心了,天色不早了这也就回去了。婉儿,你在鹤园处处得守着规矩,好生听你大嫂嫂的话,不可刁蛮任性耍小性子。”
“女儿会听话的,娘,您放心,这一路回去路上平安。”吴婉儿抽泣着紧紧拉着吴氏的手,一副舍不得的模样,柳叶白了一眼这对母女,心里早就恶心透了。
“吴夫人留下一道用膳才好,今天厨房新制了一道珍珠米煨乳鸽。”柳叶客气的假意想要留客。
“多谢大夫人款待,出来时跟连爷说要一道进晚膳的,不好又驳了连爷的兴儿。”
“那便是了,遂溪,包些点心亲自送送吴夫人。夫人莫怪,我头胎害喜得厉害,这几日脚踝旧疾也犯了,大夫说最好不要多走动的,便让遂溪替我送一送了。”
“你我何必如此见外呢,大夫人且留步罢,让婉儿送一送就行了,还劳烦遂溪姑娘,那老妇便告辞了。”吴夫人拉着婉儿跟在遂溪身后出了院子,今日再来听得出鹤家已然不愿意让婉儿进门,既然如此只能找机会从正主儿身上下手了
“遂溪姑娘,我的手帕子似乎忘在花厅里了,可否替我跑上一趟取回手帕,虽不是什么名贵料子,左不过是我家连爷所赠,格外珍爱罢了。”吴氏叫住遂溪,遂溪得了信儿便放好食盒转身又回了花厅,吴氏抓住婉儿的手,看了看四周没人路过压低了声音才说话,“你记住,回廊尽头的月洞门后就是二爷住的落霜居,能不能当上鹤家的女主人就得看你自己有没有那本事了。”
“娘,您放心,女儿自有办法。”吴婉儿看着月洞门后路过的丫鬟们,总有一天会堂堂正正八抬大轿进入这扇门,任何人都不能阻止她,就算是荣家大小姐也不行。
遂溪端着手帕气喘吁吁的小跑而来,吴氏接过手帕安心的笑了几声,催促着遂溪快走。遂溪提上食盒继续引路,余光看了几眼吴婉儿,恐怕鹤家的不太平又要更甚一筹了,“吴夫人,前面就到了,婉儿姑娘住在鹤园夫人只管安心,日后若有需要遂溪的,开口便是了,夫人说了,与表老爷是远门的亲戚,日后大家多来往些亲密起来才好,让我们做下人的也都尊重一些。”
“难怪夫人器重你,真是个机灵懂事的孩子,这样子也是极标致的,对了,去年的时候我得了一对不错的珍珠耳坠子,婉儿不好这样素净的,置在手里也有些日子了,今日仔细看了姑娘,这耳坠子才算寻着了主人。”吴夫人掏出一方红丝绸的小包,放在手心里仔细打开,一对精致简洁的珍珠耳坠,“遂溪身份低微哪里配使这样华贵之物。”遂溪赶忙推拒,不敢轻易收下。
“姑娘是伺候大夫人的贴身丫头,身份贵重,只怕是这浊物配不上姑娘呢,快快收下吧,也不好驳了我的好意,日后还有多劳烦姑娘的地方呢。”吴夫人把耳坠子包好塞给遂溪,两人推脱一阵,遂溪也就收下了,亲自搀着吴夫人上了马车。“婉儿,你且上来,我再嘱咐你几句话。”遂溪也扶着婉儿上了马车,婉儿放下帘子眼见遂溪躲到一旁看那耳坠子,嗤之以鼻,最看不上这样的小人,“那虽不算贵重,也是数十两银子的物什,便宜一个唯利是图的丫头做什么?”
“傻丫头,她是大夫人跟前的人,日后对你有所助益,几十两银子换一个帮手可不亏,要指望着鹤连,我们母女俩都得喝西北风。这几天你且沉住性子切忌不可有任何动作,先让鹤家卸了对你的防备才好动手。遂溪虽是个唯利是图的,那也是有好的,你多花些银两她也就你所用了,宅门后院本就你算计我,我算计算计你的,不可轻信了任何人。”吴夫人闭目养神,嘴脸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心里开始谋划着下一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