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凤九只觉一阵恍惚，下一秒眼前清晰起来。眼前哪里还是刚刚看到的竹林，更与那巨大的奇石无关。只见一木屋立于峻山险岭之中，琉璃青瓦的石阶，随性地镶嵌在泥土之中，踏着石阶，只觉全身甚是舒爽，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从脚底酥麻传至周身，顿时扫去一切低靡、疲惫之感，制不住的快意滋生于心底。凤九在石阶上蹦跳至木屋，一直消沉的脸也总算是露出了浅浅笑意，待到发现这界中仍有清流溪至，可爱圆滑的鹅卵石顺势附，似是因这界内灵气繁盛，溪中乱窜的锦鲤，都比外面的要亮彩夺目。溪上有木拱桥牵挂两岸，沿途散植的佛铃树荡漾于清风。凤九甚至笑出了声，她柔媚的双眼此时细细眯在一起，偶有皓齿露于朱唇间，大声对东华说：“东华，好漂亮，这里真的太美了，凤九好喜欢这里！每天都要在这里陪你！”她一时太过于高兴，竟同原来那般不矜持，说话已然不过脑子，可她诚然，也不是个细心的人，根本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东华立于木桥只看那少女浅红色衣衫，其余再无其他装饰，三千发丝竟是束也不束，都自由地随着少女动作而起伏，这般失礼，却又比他这个神者更具仙泽。东华的眼光安静落于少女身上，心中念道原来你叫凤九，凤九。。。是其彩凤于九朝，只盼伴于君侧，开口道：“确是。。。极美的。”东华敛了敛神，神色无动地缓步至凤九，瞧着她蹦跳而红晕的俏颜，起手轻挽起几缕青丝至于她耳后，后移开视线对她说：“你唤作凤九？”凤九这才想起，自己还一直没有自报家门，真是失礼于人前啊，忙补救道：“是的，凤是彩凤的凤，九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东华有些破功地抿嘴，皱起一双剑眉，略为困难地说：“你可放心，我六礼皆算不错，自是知，你这九也再无其他了。”凤九嘟了嘟小嘴，面子上有点过不去，六礼不错很了不起吗，你一个神仙你不拼法术，比什么六礼。小狐狸啊。。。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才叫自讨没趣啊！凤九只顾着打小心思，自是没瞧见，那面冷绝情的石头，虽仍是面无表情，可自那双长目中流出的，却是万般柔情碎于眼前人，唯己与她无甚知。二人步入木屋内，只见万片日光散落在地面，大厅中置一矮桌，有暗紫桑丝的垫蒲，着金线穿于其中，一桌，一砚，一笔，一玉托，便是东华日常的办事之处。庭前用一清灰玉，微透幽光，遮住了这厅后的样貌，丝木榻位于其左 ，柔白檀木所制的熏炉，有青烟几幕，缓缓幻化又渐渐消失。望着与往日甚是相同的风格，嗅着几十万年来未曾变过的白檀清香，凤九难以自制地依赖于身边的青年，这是她的帝君啊，她努力了五百年，纠缠生世的帝君，如今他就在她眼前，他就是“他”，并无不同，只不过这次，自己终是可以陪在他身边，领略他战场的英姿，疼惜他不会言语的伤痕，让他与常人无异，不必暗羡有家之人。她想，这是上天给的恩赐，这种于她来说简直是重获新生的恩赐，她应该要再勇敢一次，应该要相信一十三天上的东华一次，信他的无可奈何，信他的言不由衷，东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告诉我，你是爱我的。凤九突然抓起身旁人的外袍，狠狠地擦了擦将落的泪水，又使劲儿擤了擤堵住的鼻子，潇洒利落的留下一句“我去做饭，你不许跟来，莫要打扰我。”。站在原地的青年快把一双眉皱到起飞，满脸嫌弃地看了看自己外袍闪亮亮的液体，还是忍下了怒火，坐至于书桌，罢了，为了诓小狐狸给自己洗衣裳，且就先暂时忍了这番，看他如何在日后教训她，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落泪，以后...自是再无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