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宁悠悠一笑,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看不清她的脸上是真的淡然之色,还是已经麻木,又或是知道已经无力改变结局。
她在别人目光看不到的地方绞紧了手中的帕子,眼神似有些空洞,却还艰难的维持着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
这是她……最后的尊严了……她怎么可以让所有人看笑话!
就算是为大盛,她非去不可,那她也要傲然挺立着答应。
“我去和亲。”
此话一出,正襟危坐的皇帝和底下的文武百官皆是一惊。
这是……同意了?
这百姓不知道,在场的文武百官却是看得分明的。且先不说祸世之事,若宁长公主心中其实是有大盛和百姓的。
若不是这祸世的名头,就看长公主这民心所向,这次和亲怎么都轮不到她去。
但是,一旦涉及这些事情,而且还被国师坐实罪名,无论她之前有多好,如今也只有被处死的结局。
而现在,无论是百姓还是朝臣,都恨不得她早点离开,去祸害其他国家。
在大盛建国之初,一举扫平天下,统一四荒。
但是,由于后面的皇帝荒废朝政,且懦弱无能,大盛的国土面积越来越小。
而它西边的一个蛮夷小国乘势发展,数年间就成长为了和它比肩的大国。
照这样下去,在不久之后,他必然可以将大盛改朝换代。大盛皇帝当然不甘就这样给他腾位置,于是挑起了战争。
毫无疑问的是,大盛…败了。
这么多年的欢淫享乐,大兴土木,国库早已亏空厉害,现在的大盛早就不同往昔了……如何能赢?
而打了败仗义之后无非就是两种,割地赔款与和亲。
虽然说的好听是和亲,但是,这一次的和亲与以往又大不相同。若宁虽为长公主,但这次却不会有任何名分。
若宁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同时又带有些自嘲。
没有任何名分……那与妓子又有何异?她是大盛的公主啊,却是连妾都算不上。
世人都只看到公主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一面。但是对于这些,他们却是选择性的看不见。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好的吗?若能选择,这样的生活她不愿要,这样的公主她也不想当……
她只想陪在师傅和各位师兄身边,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生。但如今,这却成了奢望。
也许……她应该做个决断了……
“虽然如此,但我有个条件。”若宁红唇轻启,继而定定的看向高位,眼神直接与皇帝交汇,像是在下什么决心。
盛和帝双眼微眯,良久,道:“什么条件?说。”
虽然语气还是有些不耐,但是相对若宁没有答应之前,还是要和颜悦色些许。
“若宁别无他求,只希望出了大盛的国界,以后……我与大盛再无瓜葛,世间再无若宁长公主。”
“荒唐!”听到若宁的话,盛和帝怒了,“莫非是你师傅这样教的你!”
若宁有个师傅盛和帝自然是知道的,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个村野山夫,哪里上得了台面!如今对他的印象更是差到极点。
若宁看向高位上的那个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失望。
她也曾经渴望过他那吝啬的爱,她奢望着有一天他能心平气和的同她说一次话,哪怕只是一句。但奢望终究还是奢望,又怎么会实现呢?
盛和帝察觉到这抹失望的眼神,心中有一瞬间的刺痛,但和快就消失了,快到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在他心中,对这个女儿的情感是有些复杂的,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将先皇后的死全部归结于若宁身上,他恨若宁,若是没有她的降生,皇后就不会难产而死!
但他却忘了,对于这个期盼已久的孩子,他当初又何尝不是欣喜的?这是他最爱的女人所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啊!
他控制不了自己,只要一靠近若宁,他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恨意,铺天盖地。以致后来,这微薄的爱也潜移默化的变成了恨。
他不知道的是,尽管他之前如此对她,她从来就不曾恨过他,她愿意等他真正接受她的那一天。
但是,当他决定将南宁送给西陵国时,他就已经永远失去她了……
“这大盛的公主我当不起,也当够了……”若宁微微抿唇,轻声低语。
“就当我是你的女儿,就当这一次……算我求你了……”
虽是轻声细语,但此话一出在朝堂上却是激起了万丈波澜。
“你……孽女……”盛和帝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若宁之口,那个他虽然不喜但十分乖巧的女儿。
且不说盛和帝是君王,南宁与他是君和臣的关系。撇去皇位不说,盛和帝是长公主的父亲,这话怎么说都是是极为不妥的。
底下的文臣武将都纷纷劝起了若宁,但若宁就是铁了心要这样做,她知道,不管她现在对他如何不敬,他都不会动她。
他不敢!
他还需要她去“和亲”,不是吗?她还有利用价值,他怎么会抛弃她。
最终,盛和帝还是同意了,不管过程如何,但他的确是妥协了……
若宁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荡,仿若游魂。
因为怕她逃跑,所以她的周边都是侍卫,暗处还有暗卫。
周边的百姓看见若宁都慌忙的避开,但却是与以往的尊敬不同。他们是不想沾染上她的晦气。
还有更甚者,有向她扔烂菜叶和鸡蛋的,还有不断咒骂她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但她周边的人却没有半分要阻拦的意味,不管是其他百姓还是侍卫丫鬟。
若宁也不在意,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吗?
她没有回公主府,却在茶楼开了一间厢房。
将她身边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静谧的厢房里,若宁苍白的脸上,脆弱与疲惫再也不加遮掩。
背靠着墙壁,慢慢滑落,没有号啕大哭,也没有小声缀泣,甚至没有眼泪。
只是无声的沉默……沉默……
她依稀还记得当初入京的那种激动,但现在她厌倦这样的生活,真的厌了。
是什么时候厌倦的?她也不知道。
也许,从及笄回京开始就没喜欢上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