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口是片广场,中央立着好大一个雕塑,四周围绕着几根水柱。扶着夏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蔡炀探手招了辆出租。
十月的风没什么温度,凉凉的,带着素律时节独有的芬芳,拂过夏可孱弱得泛红的脸颊。
他提了提薄毛衣的领子,虚咳几声,钻进了后座,蔡炀紧随其后。也就几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
一路被蔡炀扶进电梯,他们跟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字飞快地往上攀。
蔡炀难得没有讨口头便宜,将夏可送到门口,叮嘱:“你喝了酒,别乱吃感冒药,就吃医生开的这几种。”
他将手中拎着的药袋子递过去,松下肩上的书包。
夏可接过,在包里找钥匙。
许是时间太长的缘故,楼道间的灯老化得有些昏暗,夏可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蔡炀压抑下心头的乱麻,声音有些哑:“那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等等,蔡炀。”
这名字唤得有些急,像是生怕来不及。
他刚要迈出的脚步顿在半空,又挫败地收了回来。
转过头,用探寻的目光注视着正因失言叫住他而感到懊恼的人。
“没什么……我是想说……那个…”夏可闭了闭眼,赴死一般,他听见自己呼吸紊乱,但很难得的什么都没做。
“生日快乐。”
那一瞬间蔡炀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最终定格在初次相遇时分那汪清冷孤绝的眼潭,跟如今不知所措的样子迥然不同。
他好想,好想用蜷曲的手指挠挠夏可的下巴
半晌,勾了勾唇:“祝福我收下了,但礼物也别想逃。”
有意无意地将“别想逃”三个咬得很重,蔡炀不待夏可反应,转身离开。
夏可的身体不大好,生了病恢复得也比较慢,发烧还引发咽炎,去医院输了三天液才逐渐好转。
母亲随父亲去外地出差了,家里就他一个人,偶尔来一个负责打扫清洁的阿姨。
是以去医院都是蔡炀陪同。
他没主动要求过,只是前一天入睡前收到了蔡炀的短信,问他几点出门,夏可回了个时间,就看见对方发来一句“到时楼下等你”。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他。
这让夏可想起之前用同样的方法跟他一起上学的事,有点不爽。客厅的电视播着肥皂剧,灯也留了一小盏。
他不太喜欢将自己置于一个绝对安静、绝对孤立的环境中。
虽然因为父母工作原因,他常常要被迫如此。
家人给他的东西很多,除了陪伴
大概是生病的缘故,平时那些翻篇而过的小心思呼啦啦地全冒出来,在这个无人的夜晚将他围困得快要窒息。
夏可吸了口鼻子,觉得有些难过。
他将窗帘敞开,露出原本遮得严严实实的落地窗
璀璨的星空被耸立的霓虹夜景映衬得然失色,地上的车灯缓慢爬行着,远处是被一盏盏小灯点亮的长江大桥。
江面之上,浮光流影。两岸的高楼面朝着致敬,为这浩浩汤汤的逝水让道。
并然有序。
城市的夜晚很美,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映在一整扇落地窗的一隅仿佛被投身在窗外那个五光十色的世界里,不知所措。
他很少赏景,这算是有记忆以来,数得上次数的一次。
上次是白天,跟蔡炀一起从小区里走出去。
…夏可皱眉,发现又一次想起了蔡炀喉间有些痒,一声咳嗽打断了所有的胡思乱想,他踩着拖鞋去客厅接了杯温水,饮下的时候感受着白水滚过喉咙的梗塞感,一口接一口。睡不着,索性拿了数学练习册,坐在书房里整理。
他的手轻轻翻着页码,每一页上都爬满了小字,蓝的、黑的、红的他的、蔡炀的。
回过神来的瞬间,才想起收回嘴角挂着的笑容。
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做题的时候,再也不会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开始喜欢数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