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归（六）

从前秦霄贤总以为自己只要等待得够久，给予得够多，徐慕迟早会原谅自己，但他现在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他在自作聪明。

秦霄贤原不姓秦。秦霄贤的父亲英俊风流，二十七岁时，已有家室的他仍能俘获富家千金的芳心。名利当前，他一脚踹开糟糠之妻 人赘。可惜天意弄人，那个干金小姐无法生育，所以随母亲在外流浪十余年的秦霄贤才重新见到生父。

那个鬓角微霜的男人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 “你好吗?”也不是“对不起”，而是:“如果你想救你的母亲 ，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那时母亲已病人膏育，急需医药费动手术，他二话不说便答应了父亲的条件：改名换姓进人秦宇，隐藏身份接近徐慕，步步为营，探查阮检察官留下的证据……

他曾想过要放弃，可最后关头，父亲打来了一个电话，那头是母亲气若游丝的声音:“旋儿，你要好好……”

一念错， 便觉百行皆非。 夜里他灌醉自己，酒和泪入腹后，他又换上了秦站长吊儿郎当的面皮，在女孩面前说着亦真亦假的谎言。

其实他也舍不得，可是，有舍才有得。

被强行押回秦宅后，徐慕便被秦霄贤逼着学英文。她的高考成绩以塌糊涂，留在国内只能上一个三流大学，秦霄贤希望她有个闪闪发光的学历，便铁了心要把她送出国镀金。

徐慕自是不肯，补习班全逃掉，家教也气走了好几个，可她没想到秦霄贤更绝，竟推掉了如山的公务，亲自当起了她的老师。

徐慕对老谋深算的秦霄贤向没什么办法。补习时她将呵欠声扯得老长，不买账地把书一推:

徐慕“看不懂！”

秦霄贤倒是极有耐心，他拿起书细细地看着，那上头写的是一首莎翁的短诗:

And all in war with time for love of you.As he takes from you, I engraft you new.

秦霄贤和母亲在欧洲待过四年，一口伦敦腔，英语说得极地道，他利落地翻译道:

秦霄贤“为了对你的爱，我会全力与时间争战。他要摧毁你，我却要把你的青春再现。”

男人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南鳕只觉得耳侧似有一道电流滑过，尴尬的她只好咳了咳:

徐慕“秦先生，我还小，不谈恋爱……”

他听得头皮发麻:

秦霄贤“徐慕， 心思放简单点。”

徐慕回过神，耳根却烧得更厉害了。她偏头看见秦霄贤眼底的揶揄，咬笔嘟囔道:

徐慕“ 原来你英文这么好。那时在保护区，我还以为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

秦霄贤睨了她一眼:

秦霄贤“是， 我土。那当年又是谁老盯着我看?”

这暮色太温柔，看着他逆光的轮廓，徐慕的心莫名地柔软起来。这些年来，他们已鲜少有这样和平相处的时光了。

这些年啊……

脑海里如鸦羽般的记忆再度袭来，狠狠地撕裂这场绮梦，她勾唇轻笑:

徐慕“还不是秦先生演技太高超了？”

温存霎时灰飞烟灭，她明艳的笑容更像一把利刃， 狠狠地刺进他的心脏。对峙之间，徐慕似乎听到他说了声“对不起”。

徐慕“再怎么样，我父母也无法复活。”

她一脸不在乎， 只伸了个懒腰，

徐慕“秦霄贤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寻找机会。 有时候，我是真的好想报复你，杀死你。

这分明是句绝情的话，语气却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一样。秦霄贤愣在原地，少顷，也笑了。

秦霄贤“好，那你要好好活下去，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