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儿不可能杀人!
一个人的记忆无论怎样扭曲,性情不可能彻底改变!
正如希儿还保留着“她”性格中的热烈和冲动,同样,现在的希儿是如此的善良、仗义,那么五年前的“她”,也绝不会是个恶魔!
但是,无论林逸峰是说谎,还是缓兵之计,有一点的真实性应该很高,那就是希儿曾经自残过,因此龙渊也好,她父亲也好,都不敢承受唤醒她记忆之后,可能带来的后果——
那就是更加严重的自残!
岂止是他们,自己各种投鼠忌器,怕的也就是这个。
到底最终的那一环是什么呢,以至于她非要用如此激烈的手段,来缓解心结?来惩罚自己?还是来赎罪?
凌钺神情凝重,久久没有开口,林逸峰看出,他正陷入异常艰难的矛盾之中,便趁热打铁,掐断他最后的侥幸心理。
“我绝不是危言耸听,您想,但凡还有一点余地,一个做父亲的,可能把独生女抛在大洋彼岸,过清贫劳累的生活?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让她彻底重生,永远不再想起自己曾经是谁!”
林逸峰突然提高的语调,急促、高亢,刺激的凌钺蓦的抬起头,让他满意的看到了一双茫然的眼睛。
很好,就是这样,他的心理防线已经摇摇欲坠了,但“凌总裁”这种人,是不可能被压服的,还要软硬兼施才有效,只要他舍不得伤害陆希儿,自己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两人长时间的对视,林逸峰的眼神渐渐柔软,流露出几分无奈,几分恳切,背也稍稍弯下去,在凌钺面前,呈现出略低的姿态。
“凌先生,凌总裁,你和我不一样,你已经拥有庞大的昆仑帝国,再多、再高的财富、地位,对你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你要希儿,我不反对,你我之间并没有任何冲突。而且,以希儿父亲的身份,一旦所有秘密都揭开了,你们更不可能结婚!”
“我们不可能结婚?为什么?”
“我只能言尽于此,请相信我是很有诚意的,我不阻止你得到希儿的身体,你又何必要破坏我和他的婚事,一定弄到三败俱伤么?”
时间在凌钺持续的沉默中,艰难的流逝,林逸峰也耐着性子等候,不敢催促他。
终于,凌钺瞳光一闪,抬起头来,一字一字,说的异常的谨慎,“除了呆在你身边,她再没有其他方法,封存过去的记忆了吗?”
“希儿的父亲是谁,不可能不经研判,就采纳我的治疗方法,他也是知道,只要那家人不原谅她,她就不可能,咳咳,总之,凌总不是也研判过了,我还能骗您吗?”
眼看凌钺口风松动,林逸峰一个激动,话说的太快,眼看不该说的溜到了嘴边,赶紧用几声干咳,含糊过去。
幸好,凌钺的心情似乎也处于沮丧和混乱之中,没有抓住这个关键,只是在又一段沉默之后,终于沉重的点下头去。
“好!你必须保证,没有经过允许,不准把希儿带离我的视线范围!”
“对不起,这我可能办不到。”
“林逸峰,你真以为我不敢——”
“不不,您不要误会。”林逸峰连忙摇头否认,“我毕竟是希儿名义上的丈夫,而您也是有身份的人,至少你们之间的往来,尽可能的隐秘,给彼此都留点面子。”
他绝对不会允许,在婚后凌钺和陆希儿再有任何瓜葛!
女人是感情决定一切的动物,一旦她难以自拔的爱上凌钺,自己就会自动失去她所带来的一切利益!
他这样说,只是向凌钺既施压,又示弱,更好的掩藏真实用意。
只要得到陆先生的庇护,何必惧怕凌钺?但现阶段,还是要稳住他,不要让他代替龙渊,来给自己制造麻烦。
凌钺的唇边,有一点冷冷的笑痕,在瞳孔最深处,也有危险的漩涡,可惜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林逸峰,已经失去了精确洞悉的能力。
那家人不原谅她……
这就是希儿自残的缘故吧?
因为伤害了某人,或某些人,无法得到谅解,从而陷入难以自拔的自责,只能用自残,不,准确的说是自杀,来完成救赎?
换句话说,只要得到那家人的原宥,她的罪恶感就会缓解,即便记起可怕的往事,也不会产生毁灭性的的心理压力?
那家人……欧文韬!一定是的!
林逸峰,你得意的太多,太快了……
现在,这两个对立的男人,用了共同的目标,就是——争取时间!
林逸峰要赶在龙渊醒来之前,稳住凌钺,瞒住陆先生,顺利的和陆希儿结婚。
凌钺则要在林逸峰鱼死网破,解除陆希儿记忆封印之前,找到那家人,获得他们的谅解。
“好……”
凌钺终于站起来,林逸峰也跟着起身,拿起被他甩在茶几上的文件夹,递了给去。
“这个我是花了心血的,凌总还是看看吧,我是真心诚意想帮助您的。”
“不用!”
表现的越不服气,越不友好,就越能让林逸峰相信,他是被迫接受城下之盟,这是凌钺的想法。
果然,林逸峰“充满理解”的笑容之下,得意之色更明显了,无奈的两手一摊,“没关系,我会继续改进,哪天凌总需要了,随时可以来。”
“你最好记住,我说过的话!”
凌钺是背对林逸峰说的,像极了充满不甘和忿恨,说完之后,不等他回答,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凌总,慢走,下山道黑,您当心点。”林逸峰殷勤的追到门边,冲着他的背影喊。
凌钺一步没停,越走越快,终于在他消失在黑魆魆的树影背后时,林逸峰脸上的笑容倏忽消失了,肩膀也垮下来,疲惫不堪的往门框上一靠,垂头闭目,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才掏出手机来,拨出了陆希儿的号码。
“还没睡么?放心吧,当然没有吵,凌总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嗯,他让你明天去上班,
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就当……什么时候都没发生?
凌钺和逸峰,真的能谈出如此完美的结果?
陆希儿握住手机,愣愣的犹自不敢相信,不觉望向桌上的电脑。
刚才还在疯传的绯闻,以及各种刺激人的评论,短短时间内,就像潮水退却似的,只剩下了零星的一点点。
突如其来的打击,就这样不可思议的收场了?
当凌钺走进客厅时,就看见祖父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双肘支在膝头,这是一个略显疲劳、凝重的姿态,听见他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果然眉心压着沉沉的阴霾。
“回来了?”
“对不起,爷爷。”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唉……”凌若愚叹了口气,拉了一下凌钺的衣袖,“坐下吧。”
“是。”
凌钺在祖父身边坐下,想说点什么,又觉得终究无用,只能垂首抿唇,准备接受所有的指责。
“网上那些东西,是你让人清理的吧?”
“嗯。”
“刚才老吴打电话来了,说什么年轻人一时把持不住,在所难免,只要今后不再重犯,顾及些彼此的颜面就好。”凌若愚不无讥讽的嗤笑一声,“嘴上倒是说的挺好听,可那些东西,我捉摸着就是他鼓捣出来的,好逼你做个了断。”
“我知道……”凌钺低声说,祖父的推断,和他是一样的。
“那你打算,怎么个了断法?”凌若愚问,“在老吴看来,最低限度,希儿不能再出现在公司里了,能做到吗?”
“不能!”凌钺回答的斩钉截铁。
凌若愚瞪了孙子好一会,似乎是在生气,突然又“哈”的笑出声来,叹息着连连摇头,“真是‘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啊……”
老爷子突然掉了句文,却把自己比作吴三桂,凌钺唇角一抽,又不敢真笑。
凌若愚拍了大腿,感慨了一会,才正色对凌钺说:“爷爷的事业,迟早都是你的,我不能勉强你为了守住它,而放弃自己的感情,但是,现在是该着手准备,万一老吴发难,该怎么应对了。”
“对不起,爷爷。”第二次说对不起,凌钺是由衷发自内心,且面有愧色。
他知道换了任何人,都会觉得和昆仑帝国比起来,陆希儿是多么微不足道,而吴志勤,却是爷爷最看重的事业伙伴,和几十年的老朋友。
现在因为自己的任性,让他老人家不得不时刻准备着,和老友翻脸,甚至成为对手,这一声“对不起”,实在分量太轻。
“昆仑集团的股权分配,目前是我们占39%,老吴手里大概20%,董事局各大股东合起来,也有15%左右,除了那10%,其余在散户手中,只要老吴没有大动作,轻易不能改变格局,不过,他要阻止你进董事局,还是挺让人头疼的一件事。”
凌钺心里一动,不禁发问:“您说的那10%,指的是……”
“凌钺,不要问!”凌若愚罕见严肃的打断了他,“这10%,是永久性的赠送给了一位恩人,为了那个人的利益,你也不能让昆仑集团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