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钺何尝不知道,自己一旦介入,后果必定很严重,违逆祖父的意愿,得罪吴志勤一家不说,不需要过今天,各大媒体铺天盖地的,必定就是大炒他和“女秘书”之间的暧昧关系,苦心维护数年之久的良好公众形象,顷刻间就会崩塌。
随之而来的,还有股东的不信任,董事局的问责,甚至可能遭遇人生第一个事业上的滑铁卢!
但这一些他都不顾上了,他做不到畏惧退缩,让她独自一人,忍受莫名其妙的羞辱!
“是我买的,吴伯母有何指教?”于是,他听见自己清晰冷漠的回答。
这话不啻冲突发生以来,在人群里投下的最大炸弹,凌钺无异于承认了,陆希儿的耳环是他送的,那么一个总裁,凭什么会送给女秘书如此贵重的礼物?
几乎在所有人心里,答案就只有一个……
“凌钺……”吴志勤也不禁阴沉了脸色。
“你,你们,简直,简直不要脸!”凌钺的坦然承认,还敢反问她,气的吴太太几乎说不出话来。
陆希儿咬着嘴唇,一双眼睛不再避忌任何人,激动的望着凌钺。
诚然他是太不“明智”了,却感动到了她!
他完全可以选择明哲保身,在这帮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眼里,吴总裁太太羞辱一个小秘书,跟本算不上什么事。
但他,却毅然选择了维护她,站在吴志勤一家,以及其后更多利益的对立面!
他究竟是太骄傲,太自以为是,还是真的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真心……
“哎呀,这是怎么搞的?”一个夸张而惊讶的声音,又打破了这个紧张怪异的局面,“吴伯母,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为什么我请凌钺帮忙订的这对耳环,会让你这么在意?它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突然插话的是凌钺,他指着陆希儿的耳环,看了看凌钺,又看了看吴太太,满脸惊讶之色。
吴太太也被他说的一愣,“什么?这耳环……是你买的?”
“是啊,凌钺是‘韦氏珠宝’的内宾,我请他帮忙订一件首饰,送给女朋友,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惹的吴伯母您这样不开心?”
“女朋友,她?”
“是啊,希儿是我的女朋友,有什么问题?”
“这,这怎么回事?我都糊涂了……”吴太太肥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也糊涂了呀。”凌钺委屈的一摊手,“吴伯母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如果是我或者希儿的不对,我们可以道歉的。”
“不是,你,你没什么不对,这个,可能是我弄错了……”吴太太讷讷的说,困窘极了。
周围的议论又变作窃笑,如果陆希儿“勾引”的是凌钺,那吴太太有什么立场指责她?难不成她一个女儿,就想把凌氏兄弟都包圆了?刚才那些言行,简直就是当众出丑!
“好了好了,既然是误会,别多说了,还不快给陆小姐道歉?”吴志勤气恼的在太太肩上推了一把。
他很感激,此刻凌若愚和一干朋友没过来,否则他这张老脸简直就丢尽了。
还有可怜的晓箴,怎么有这样一个宝贝妈妈,唉!
“那个,凌钺,不好意思啊,是我太冲动,你别往心里去。”吴太太只好尴尬的道歉,只不过对象是凌钺。
要她向一个小秘书低头赔不是,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没关系,希儿不是一个爱计较的女孩子,不会往心里去的。”凌钺后退一步,把犹自发愣的陆希儿拦腰揽住,“对吧,希儿?”
“是,是的……”陆希儿只能强笑附和。
此刻,她和凌钺都很清楚,聪明的凌钺多半已经看出了其中诀窍,他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护他们,不让隐情暴露而已!
“瞧,没什么事吧?大家继续吃饭,吃饭,哈哈!”凌钺笑嘻嘻的说,还体贴的在陆希儿的耳垂上吹了口气,柔声问,“还痛不痛?”
被他又热又软的口气吹在敏感的耳朵上,陆希儿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然而除了一个劲摇头,连摆脱他拥抱的勇气都没有。
眼下的情形,她能做的,只有配合他演戏,把两人之间的关系,表现的越亲密,就越安全。
“抱歉,凌钺,凌钺。”吴志勤忍着气,给兄弟俩道歉后,硬拉走了太太。
而吴太太经过凌钺身边时,还陪着笑脸,在他胸口拍了拍,匆匆说了一句,“伯母刚才话说的太快,太冲,你千万别生气,啊?”
既然凌钺并没有跟女秘书勾搭,就还是她心目中女婿的第一人选,万万不可得罪的!
“来,想吃什么,我替你拿?”凌钺殷勤的问陆希儿,却在转头的一瞬,给了凌钺一个非常不满,甚至带了些许愤怒的眼神。
吴晓箴远远站在一排汤锅背后,遮住了羞惭之极的脸,从小到大,她已经受够了因为母亲的自大蛮横,而带来的各种无地自容。
尤其这一次,她的矛头直指凌钺,在他的心目中,肯定是万分看不起这个庸俗的妇人!
当然,除了羞惭难堪,她的心里,也不是一点欢喜都没有。
原来,那对耳环是凌钺拜托他定制的……
吴晓箴不是没有怀疑,但凌钺对陆希儿表现出的亲密和爱护,看上去没有半点的不自然,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认为他是喜欢陆希儿的。
况且,单方面陷入恋爱中的她,也宁可选择相信,而不是无休止的探究,去发掘出自己不想面对的事实。
这个小插曲后,餐厅里又恢复了轻松融洽的气氛,胡鲲鹏等几位极会看眼色的朋友,故意围着他天南地北的一通海侃,而凌钺参与的兴致不高,他始终在不动声色的追寻凌钺和陆希儿的身影,直到终于在饮品区,和吴晓箴遇上。
侍者正在为她倒红酒,凌钺稍一犹豫,还是接过酒瓶,为她效劳,这是作为朋友,以及一位绅士最起码的礼貌。
“谢谢,可以了。”凌钺倒了小半杯酒液,吴晓箴便红着脸致谢。
“还需要什么吗?”凌钺问。
“不用了……”
凌钺点了一下头,寻找附近有没有友人,他可以借此走开,而刚才起,一直在积攒勇气的吴晓箴,终于开口了。
“凌钺,我代妈妈,向你道歉,她,她实在是太失礼了。”吴晓箴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双颊已是一片烫热。
她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小倍受宠爱,自身又容貌过人,才华横溢,生就一副矜持骄傲的脾气,向人正儿八经的道歉,这还是平生头一回。
“没关系,我不介意。”凌钺淡淡的说。
对于这样一个粗俗的妇人,他的确没什么可计较,但并不等于原谅了她对陆希儿的羞辱!
吴晓箴却会错了意,她以为凌钺宽容的包涵了母亲的一切,这里头,或许有出于对自己的体谅?
“那个,镯子很漂亮,谢谢你和……凌爷爷。”吴晓箴抬了抬手,那只景泰蓝的镯子,已经戴在她腕上。
“呵呵,挺适合你的。”凌钺找不出什么更合适话,来应对她了。
午餐结束后,大家又被丁荟云请到一个更加宽敞的客厅,中央已经搭起了琴台,来宾们将在这里,度过近两个小时的愉快午后时光,一边品茶,一边倾听受邀而来的艺术家弹琴和唱歌。
凌钺、吴晓箴还有他们的友人,本来就浑身都是艺术细胞,听的当然如痴如醉,其他嘉宾大多也能附庸风雅,陆希儿实在欣赏不来这些高雅艺术,尽管坐在身边的凌钺,很耐心的为她讲解,还是听不出半点好处来,要不是无可避免的,会注意并肩坐在前两排的凌钺和吴晓箴,她几乎就要睡过去了。
半个多小时过去,她再也熬不住,决定去洗手间往脸上泼点水,清醒清醒,便对凌钺说,“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
“哦,好的。”凌钺忙侧身相让。
陆希儿离开大厅,向门边的女佣打听了洗手间的位置,便快步离开了。
她有一点沮丧,这一次自己的表现,无疑比在慈善拍卖会上更糟糕,能够适应各种应酬场合,习惯与各色人等交流应酬,这是一名秘书应有的素质,而她显然很不适应,很不习惯。
看来,即便昆仑传媒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她也未必会是一个很好的秘书。
其实,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凌总裁秘书”这个头衔,她也不会再戴多久了……
凌家实在太大,陆希儿又心思重重,结果明明问了方向,绕来绕去,居然又兜回了原地,一抬眼,凌钺已经站在面前了。
“怎么,迷路了呀?”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幽默的说,“根据科学研究,长的漂亮的女士,绝大多数有不同程度的路痴倾向,所以,越漂亮,就越容易迷路哦。”
“啊哈,真能胡说……”陆希儿都他逗笑了。
“走吧,我带你去。”凌钺去拉她的手。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陆希儿的手臂往后一缩,低声说。
“没关系,我顺便也去,听的有些累了,其实我没你想象的那么高雅,哈哈。”
这时,大概也是去洗手间的一位宾客迎面走来,朝他俩善意的颔首而笑,陆希儿不好当着别人的面,跟凌钺太撇清,只好任由他轻轻挽着自己的手。
经过一条狭长空旷的走廊时,陆希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凌钺,刚才,真是谢谢你了,那样让你为难……”
“为难?”凌钺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轻松的说,“不会啊,我一点儿也不觉得为难,能做你的‘男朋友’,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
“呵,又来了……”分不清他是开玩笑,还是做某种暗示,陆希儿只能笑着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