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希儿身姿挺拔,步履轻捷的走下台阶,她要显示自己对这处豪宅毫无留恋,对这里的主人也没有特别的兴趣。
凌钺却目送她的背影走出很远,直到面前又“笃笃”响了好几下,恍然醒悟的转回来,见祖父又在敲打桌面,才讪讪的一笑,眉宇间的疑惑之色犹未散去。
“怎么,你不打算删除这个号码吗?”凌若愚指着凌钺握着的手机。
凌钺又看了一眼屏幕,手指一动,但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凌若愚手中,又在肚子里嘿嘿冷笑。
“爷爷?”凌钺的语气透着小心,“那位……陆小姐,她是谁,又怎么会……”
凌钺无奈的一摊手,这个问题实在不太容易的表达清楚。
“怎么,难不成你对她有兴趣?”凌若愚反问。
“嗯……”凌钺的回答依然有些含糊。
他所谓的兴趣,是出于对这位陆小姐莫名而来的熟悉之感,而且直觉这种熟悉感,绝对不是在哪里萍水相逢,擦肩而过,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些交集的。
只不过,一时三刻还无法在记忆中再现。
“喂,凌钺!”
“啊?”
“我可告诉你,陆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嘿嘿,你要是想玩猎艳游戏的话,最好别招惹她。”
凌若愚两眼一瞪,唇上的花白胡子翘了起来,似乎真的在警告孙子,可眼神闪动不定,分明又有些兴奋。
“救,救命恩人?”凌钺目瞪口呆。
“是啊,一个姑娘家,居然敢跳进海里救人,可真是……啧啧!”凌若愚不知是赞赏,还是调侃。
从片言只语中,凌钺大概能猜出事情的缘由了。
从他有记忆起,祖父一直都有晨泳的习惯,想来是陆小姐看见了,以为是溺水的老人,奋不顾身的跳下去“救人”,结果把自己弄的狼狈不堪,祖父才带她来别墅收拾的?
用想象力大致还原了一下当时的场面,凌钺也觉得有趣,呵呵轻笑了两声,不知怎么,又联想到了她用来砸自己的“武器”,指尖似乎有些微痒,不觉双手互搓了几下,唇边的笑意也透着点儿暧昧。
而这一切,凌若愚并不清楚,他单纯以为,就是孙子对这位言行特别的姑娘,产生了异性间的兴趣,因此特别要提醒他。
“陆小姐跟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伴可不一样,听见了没有?”
“爷爷,你想到哪里去了?”凌钺苦笑。
“嘿嘿,想对想错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吧。”凌若愚站了起来,向着照进露台的阳光,用力拉伸了几下胳膊,惬意的吐出一口长气。
他才不会告诉凌钺,他还是给亲爱的孙子留了个机会的,剩下的,就要看运气和缘分了!
“大树,你把车开到别墅门口等我。”凌若愚又用凌钺的手机,拨通了司机兼扈从的电话,简单交待完毕后,又拍了拍孙子的肩膀,“我要走了,下午还约了几个老家伙打高尔夫,改天咱爷俩再慢聊,嘿嘿。”
当祖父大摇大摆的背影,也要走下台阶之际,凌钺终于忍不住了,“爷爷,陆小姐她,她叫什么名字?”
“凌钺,这就是你不对了。”凌若愚脚步不停,响亮的声音传上来,“一个男人要是对一个姑娘有兴趣,就该想法子自己去追!”
去……追?
爷爷你的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啊!
我只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而已,哎哎,人的好奇心太重,有时真不是件好事。
凌钺心里埋怨着,手上却拿起了手机,翻到通话记录,刚才陆小姐拨出了,是一个座机的号码,要查起来,的确挺容易……
陆希儿可不会想到,她留在凌钺手机上的一个电话号码,会引来那么的后续故事,她心急火燎的只想快点儿赶回住处。
可她今天的霉运还没有结束,回到租住的公寓,找到大厦物业,说明了情况,物业的工作人员说,需要跟房东确认后,才能为她撬锁。
陆希儿登时急了,因为房东的联系方式,她存在手机里了,现在手机还不知道长眠在大海的哪个角落,就算要补卡,也得先进入房间,拿到身份证才行。
无论她怎么恳求,物业工作人员就是不肯通融,一番软磨硬泡下来,门没有撬进去,时间又浪费掉了一个多小时。
陆希儿简直急的要发疯,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自己踹门进去,然而不行,那俩工作人员就这么盯着她,好像知道她心里在这个主意。
没工夫再跟他们消耗了,好在还有最后一条路,她不是习惯依赖的女人,可每每实在需要帮助时,她头一个想到的人,不是男朋友林逸峰,而是——死党龙渊。
关于龙渊的记忆,也是残缺不去的,但是她从病床上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批人里头,就有龙渊,一个外形粗豪,沉默少言的青年。
“龙渊?”她能脱口叫出他的名字。
她的记忆里,有关于他的片段,他的脸孔很熟悉,他的眼神很友善,还有一些零落的片段,比如她曾经坐在他的机车后座,抱住他魁梧的腰身,在夜晚空旷的马路上飞飙;比如他的酒量很猛,能一口气干掉半箱啤酒……
残留在脑子里关于龙渊的记忆,似乎比林逸峰还更多。
龙渊的话不多,只告诉她,他们是好朋友,已经有五六年交情了,认识的契机,是一次路上她机车抛锚,他碰巧路过,替她解了围。
这与陆希儿不太清晰的印象是吻合的,就这样,她延续了彼此间的友情,这近两三年的相处,让她越发坚信了龙渊的话。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那么无拘无束,快乐随性,他的周身,散发着令她感觉到亲切、安心的气息。
舅舅,龙渊,林逸峰,是陆希儿心目中认定最重要的三个人。
甚至她偶尔会瞎想,那么优秀的林逸峰,自己是不是有些“配不上”?即使有一天他们分手了,和龙渊也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陆希儿一掏口袋,从老凌那里借来的钱,只剩下七块,连个的士起步费都不够,也没有直达目的地的公车,
她索性心一横,俯身把堆在脚踝的裤腿卷起来,袖子也捋的老高,反正从这里到龙渊的修车店,也就三五公里的路,干脆走着去!
幸好她平时锻炼有素,身体强壮,尽管一上午折腾的够呛,总算还能拼着一股子劲,一路疾走到了“飓风车行”。
现在市区二环以内禁摩了,龙渊的车行表面只是维修机车,实际上还暗中进行改装,陆希儿知道,他也是狂热的飙车党中,经常在夜间参加地下赛车。
当然陆希儿认为,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爱好,只不过不管劝说几回,龙渊总是一翻他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懒得理睬她。
上午十一点,车行已经开门了,陆希儿等不及绕到路口走斑马线,直接翻越护栏横穿了过来。
车行门口摆着两辆旧机车,一堆工具中间,蹲着个瘦小青年,穿着满是油污的T恤和牛仔裤,留着短短的板寸,露出来的头皮间满是汗水。
“阿胡,阿胡!”陆希儿大声叫,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阿胡,大名胡有为,修车行的员工,勤劳,憨厚,实诚,十分崇拜驾车技术和维修技术都超一流的龙渊。
“哟,陆姐?”胡有为赶忙丢下工具,站了起来,用力的把手上的油污往身上擦,“你怎么来了?找老大啊?”
“是啊,他人呢?”陆希儿抬头朝朝店里张望,“不在店里吗?”
店内还有两名伙计在忙碌,却不见龙渊的身影。
“啊?在,在的……”胡有为吞吞吐吐,很不干脆。
“在?在哪里?”
“在,在后边……”胡有为一指店面的后方,微黑的脸膛透出一层薄薄的酱紫色,“不过,现在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他在,在……”
“哼,他就算是在厕所,我都要扯他出来!”陆希儿一跺脚,往店内去了。
飓风车行她来过无数次,知道前头是店面,后头的空间隔成了几个小房间,龙渊、胡有为,还有另外一名伙计就住在那里。
这个龙渊,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在睡觉!
陆希儿想当然的抱怨,她是来找龙渊江湖救急的,第一要借用他的电脑,第二再借点儿人民币吃饭坐车买手机。
“哎,陆姐,陆姐,等一下——”胡有为哪里叫的住陆希儿,只能瞪着她的背影,嘴巴张大足能塞下他自己的拳头。
他不敢强行阻止陆希儿,但更加不敢想象,一会她见到老大时,会是一番怎样恐怖尴尬的情形……
隔着一堵薄薄的预制板墙壁,房里传来男子的呼吸声,和女人的喘息声,可惜被前头的各种器械操作的声响盖过,心急如焚,一门心思只想揪起龙渊的陆希儿,当然也不会听见。
“龙渊,龙渊,快起来!”陆希儿把门拍的山响。
床架停止摇晃,泛黄的帐子里,一切声响和行动都戛然而止。
“是谁!”一个男子低沉却威猛的轻喝,紧接着一只大手撩开了帐子,龙渊粗犷的脸上尽是豹子般的警觉,尽管怀中还搂着一个赤裸艳冶,犹自带着迷离神色的女人。
“是我,希儿,开门,有急事找你!”
听出是陆希儿的声音,龙渊浓眉一拧,那女人在他怀里扭动,吃吃娇笑,“哎哟,被女朋友抓住了呀?”
“胡说八道!”
那女人搂着龙渊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