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一如既往地穿着白衬衫,却看着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衬衫表面褶皱不堪,他头发也是乱糟糟、完全没有打理的样子。再加上看起来空洞的眼睛,总的来说,很邋遢,完全是个老师该有的模样。
可一想起先前他见到自己后那副充满畏惧的脸,尤崎觉得他现在这副模样也没什么好让人惊讶的。因为一个无聊的诅咒而可去畏惧他人,那还有什么能做不到的呢?
和乱糟糟的外表相配的,他讲话的样子也完全没有精神。不知为何,老师总会用喉咙发出些颤音,而他说的话,有时听起来也也含糊不清。
不知是尤崎的错觉,还是什么。她感觉张老师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就像是僵硬的提线木偶时不时被丝线拎一下那样。虽然这个比喻很奇特,但……尤崎只是觉得老师的表现非常别扭。
似乎准备好什么的的,老师把花名册放到台上,却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打开。
“在我开始正题之前,首先要向大家表达感谢,很高兴与同学相处这么久。”说着,老师轻轻鞠躬。
意外的有礼数,看起来很正常啊。
表示完感谢后,老师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用一副相当认真的口吻继续下去。
“今天早上的新闻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因为意外,佳慧同学离开了我们,真是个悲痛的消息。”
听到“佳慧”二字,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虽然开头很让人在意,毫无缘由的感谢就像是那种自杀者在动手前会说的话。但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尤崎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还是有些在意继续听下去。
“关于这件事……”明明老师嘴上说着,但他的眼神却根本不在同学身上:虽然摆正着脸,但只是低头无端自语。他的眼神看起来也有些恍惚,眼圈很重,似乎是一夜没有睡好。
老师昨天干什么了?尤崎看着窗外无聊的打发着时间。今天的天并不算好,云也意外的厚,是阴天。
说着,老师翻开点名册,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端起来点名。
“我知道大家都知道这点,一旦灾厄开始了就不会停止。但即使如此,大家也没轻易放弃,以直纪班长为首的大家都做出了相当大的努力。
在此,再次感谢大家。但是……果然还是没办法的事,虽然我的愿望是大家都能平安的毕业,但是,这是没办法事情啊。”
越说越奇怪的话,这次不止是尤崎,直纪一行也敏感的察觉到了老师的怪异。但似乎他们都已经慢了一步。
那是什么,匕首?菜刀?砍刀?尤崎也说不清楚。但总之,不知是借用了图穷匕见还是鱼腹藏书的故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老师突然从记名册里拿出了锐器,然后握着刀柄,毫不犹豫的朝自己喉咙刺去。
血液飞溅,大量的鲜血染红了老师的衬衫以及面部。不过一下子是不会断气的,所以才会有例如介错人的存在。
虽然已经被鲜血染红,但老师还是用手勉强支撑着身子。他那沾满鲜血的半幅面孔上并没露出太多的扭曲,却被某种空虚取代。
老师又一次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充满怨恨的朝着尤崎的位置看了眼后,再次深深看了下去。
讲台上,鲜血四溅。
现在,哪怕是迟钝的家伙也知晓了答案。前排的学生止不住的尖叫起来,坐在最前面的学生,那个带着眼镜不知名的家伙下意识抹了把眼睛片,就猛地扭过头,瞪大着眼一副惊恐地摔倒在地。
片刻安静后,积蓄的情感瞬间爆发起来,尖叫声、哭喊声、桌椅翻倒的声音。
吵闹、慌乱、恐惧,与危楼崩塌时,站在危楼下的人表情无异。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老师的倒下一起,如潮水般迸发而出。
秩序在崩溃,同学们的意志也在崩溃。如果没有谁来帮助他们的话,这件事可能会给他们留下一生的阴影吧。
是因为视觉残留吗? 看着倒在讲台上,似乎还在抽搐的尸体,尤崎没有展现出半分惊慌。
生命果然是脆弱的东西,就像人们的神经一样。至于为何会这么镇定,因为事不关己?也许吧。边想着,边扭过头看向窗外。窗外是阴天,不过……阴天看起来也挺不错的。
“大家都赶快出去。”就在死亡快要将混乱演变为一场灾难的时候,坚定又充满决心的声音把所有学生从恐慌中唤回,“总之快出去,快。”
是直纪,那个女生并没有因为老师的死亡而显露出半分惊慌。她从位置上站起,冷静的大声指挥起来。
“刘爽赶紧去把老师找来。刘芸赶紧和我一起安抚大家,大家有什么不舒服的千万不要忍着,快去医务室。”边说,直纪已经叫了几个人把最前排的,被吓得失去行动力的学生搀扶了出去。
至于尤崎,虽然和直纪一样冷静,她却待在一旁,旁观着一切。
很有效率的指挥,怪不得会被选为班长。
………………
听到尖叫赶到的别班老师看到这一切时,也充满慌张。三年三班的诅咒大家都略有所闻,但却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都发生了什么。”那个老师有些结巴的看着冷静的直纪,完全不知所措。
“请老师打电话,把警察和医生找来。还有安抚那些学生的事,麻烦老师了。”完全不像是学生会说的话语,冷静的交代完该做的事后,直纪又投入到她的工作中去了。
………………
事情发生后,虽然有直纪一批人在安抚着学生,但大家还都是蜷缩着着身子,缩在走廊角落颤抖着。他们眼睛中的惊恐尚未退去,隐藏在阴影中的脸上也大都带有着不知所措的惶恐。
就和那些从地震中侥幸逃脱,却又失去行动能力的人一样。站在走廊的楼梯口,尤崎远远观望着一切。
“果然就算把两个人都无视了,结果也不会改变。”不合时宜的,键出现在尤崎身边,平静的询问起来,“尤崎同学会难受吗?”
轻轻摇摇头,却没做过多解释的。这种事在尤崎身上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对她根本不会感到恐惧或者难受什么的。反倒是键,这家伙为什么会这么平静。
“你呢?”带着好奇的反问。
“谁知道呢。”男生刻意避开了话题,“至少那些家伙会很难受。但希望他们不要为此而变得扭曲。”
可说话间,一些面色苍白的学生们抬起头,眼神里充满憎恨的望向旁观的二人。
那眼神就仿佛在说“所有的不幸,都是你们造成的啊。为什么,你们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