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觉得我就要沉进河底的时候,忽然感觉腰上有一股力,我看不清人,河水此时黑得出奇,只知道好像他环着我的腰在努力往上游。
他游得也有些吃力,莫名地,我好像被他激发了求生欲望,也忍着痛苦,压抑想要失去意识的感觉。尽量放轻身体,好让他不太吃力。
我们渐渐上浮了。
我吞了很多水,肺部简直要爆炸一样痛,我又开始往下沉。
他也许是感到手忽然在往下压,急忙回过头看我。
一眼万年。
此时的河水是浅色了,我能看清他的脸,水光有些斑驳,印在我熟悉的脸上。
他居然也在这里。
他来救我了。
我对溺水的恐惧忽然转变成了喜悦。可随即就变成了担忧。
万一呢。我死了,他也跟着我下水死了,该怎么办。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挣扎着想要他松开我,然后缓缓沉下去。他显然有点不知所措。
忽然。
他向下游,直奔向我。
我感受到唇上一软,还有水的滑腻与润湿。
我被迫打开嘴,却没有吸水,只是有空气在往里面灌入。
他亲我了。
虽然也许是在救我。
我意识到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感受他的亲吻的心动,就被他搂着腰带出了水面。
隐隐听到“哗啦”一声,水拍过我们的身体,他带着我向着岸边游去,我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只能隐约听到有人呼喊着,好像是阿听和阿芷的声音,也看到灯的光影,变成圆形光斑。
我的肺很难受。我想着。
我想睡了。
阿听和阿芷一定会接我的。我突然神经放松下来,昏昏沉沉的,失去意识了。
我又好像做了一个梦。
我在大海里面,一直往下沉。
深海黑暗而压抑,水压让我一点点喘不过气。我一直往下沉,一直沉不到底。向上还能微微看见阳光爬在海面上,身旁有鱼悠哉游过,向下却是无尽的深渊。
我又忽然坐在云朵上面。看见沙滩上的他义无反顾地走入海水里面,叫着我的名字,然后潜入水面,四处寻找我。
那个穿水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最终是被他抱了上来。
我心里微微震撼,也有些心疼。
“鸢鸢?你醒醒啊,鸢鸢?”
我感觉到肺部的爆炸感忽然没那么严重了,朦胧之间好像有人给我渡气,心肺被外力压着,我吐了很多水,撑开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模糊逐渐明晰。
身边围了一群人,不远处救护车声音在响。阿芷担忧地看着我,阿听还在给我做心肺复苏。
见我醒来,周围的人发出声音:“醒了,醒了!她醒了”
“多亏了刚刚那个男的啊,那么义无反顾跳下去救人。这晚上黑漆漆的,真的很勇敢啊。”有人慨叹出声。
阿芷无暇顾及这些,只是皱着眉紧张地看我:“鸢鸢,你感觉怎么样,还不舒服吗?”
我感到有些冷,想说话,却见阿听已经红着眼眶给我披上了外套,声音小但是却很用力地,带着哭腔说:“流鸢你能不能好好地看住自己啊?什么地方都乱掉。”
“你真的吓死我们了。”阿芷也后怕地湿了眼睛。
我虚弱地对她们露出安抚的笑容,挣扎着开口:“他……”
“走了,”阿听说,“上岸了他给你做心肺复苏,叫我打电话给医院,然后见你快醒了,大概你没事了,他就走了。”
走了啊。
可是。
“有没有……”
“没有,”阿芷立刻明白我的想法,“没有人认出他,他浑身湿透了,这里比较暗,没什么灯,没人看见他长什么样。”
我心里的石头微微放下了。
救护车到,阿芷和阿听陪着我上了车,我有种莫名的安全感,松懈下来,又悄悄的睡了过去。
这一天,是和他有双向联系的第一天。
因为吃饭,因为工作,因为溺水。
我们之间忽然有了羁绊。
还会再见的,一定还会再见的。
我还记得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里面说:
“希望你记住我。”佐伯说 ,“只要有你记住我,被其他所有人忘掉都无所谓。”
你今天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
我一定要让你记住我。
像我记住你那么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