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冰云见是他,先是瞳孔一紧缩,旋即眼里透出一点担忧,接着咽了口口水,喉结微动,最后才皱紧了眉头,领过谢允的衣领,将他死死地摁在墙上。
谢允一时之间没弄明白小言公子的复杂神情,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言冰云摁在了墙上。
谢允言冰云,你放开我!
言冰云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谢允什、什么?
言冰云没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谢允,眼神里忽然有着几分,委屈?
谢允小、小言公子。这里不安全,刚才有人追了我三条街,你先放开我,我们先回去。
言冰云不必了。
谢允不必什么?真的有人追了我三条街,你别....不是,等等,那些人不会是你找的吧?
言冰云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言冰云没有否认,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谢允不管我之前说过什么,你都不能找这些人来抓我吧?这可都是检察院在上京城的眼线,如果我与他们动武了,那明天早上,锦衣卫的大牢里,就有你一个。到时候,不仅你的任务完不成,能不能活都是问题,我恐怕也要落个叛国的罪名。你之前不会这么不谨慎的。
谢允的话像是一把刀子,插在言冰云的心口。在言冰云的世界里,只有一种情感,大庆,一切为了大庆。直到遇见谢允,他初觉谢允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带到北齐也不让他干活,就把他好好的关在后院里。可谢允却总想往青楼跑,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很生气,于是把谢允看的更狠了,谢允终于乖乖的待着了,他觉得挺好,每天可以趁着谢允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望上一眼,他就不多奢求什么了,他也不能再奢求什么了——作为一个鉴察院的暗探。今天是中元节,他难得清闲,一大早就开始干活,想着早点做完,晚上可以...出去走走。可谢允一下午就求着他,放他出去。言冰云一直在想“放”这个字眼,他觉得他只是把谢允好吃好喝供着,藏起来了而已,可谢允却觉得自己是在囚禁他,是在囚禁吗?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言冰云还是答应了谢允,毕竟他本来就是要今天带谢允出去的,也不差那一下午。他对谢允说,日暮之前必归,谢允信誓旦旦的答应了。当他处理完一切事宜的时候,天早就漆黑了,街上似乎已经热热闹闹的了,可谢允还没回来。
言冰云在那一刻像是失去了理智似的,在中元节这个人多口杂的时候,冒着将鉴察院多年埋伏毁于一旦的风险,调集鉴察院遍布全城的眼线,活捉一个叫谢允的人,按理说,鉴察院出动,不到一刻人就会抓来。可过了一个时辰,人还没抓来,言冰云开始担心了,一边担心鉴察院会暴露,一边担心谢允的安危。他整理衣冠上了街,刚走出门,就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在屋顶上飞跃的人,那个人离这里不远,像是要朝这儿赶来。言冰云觉得那就是谢允,可在他的印象里,谢允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鉴察院档案里对谢允的描述也只是一个在儋州长大的小公子,和费老学过一年毒,怎么会是一个能躲过全城追寻轻功卓绝的武者呢?
当言冰云走到一个屋檐下时,那个屋顶上的人影飞一般从上面摔下来,砸到了言冰云的身上,言冰云死死地抱住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谢允,却被谢允一把推开,他心下燃起了怒火,冲动至极的把谢允摁在墙上,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能不承认谢允说的没错。他不该调用鉴察院的人。
言冰云噌的放开抓住谢允的手,谢允一口气没喘过来,瘫坐在地上,言冰云赶忙去扶他,却被谢允一起拉坐在地上,他倒也不介意,有些声音低沉的对谢允说:
言冰云对不起,这次是我唐突了。
谢允勾勾手指,言冰云把脑袋凑过来,谢允趴在言冰云的耳边说:
谢允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怎么样?
热气喷洒在言冰云的耳朵上,把言冰云凉凉的耳垂热红了,他疑惑的看了谢允一眼,道:
言冰云什么意思?
谢允我呢,还没吃晚饭,肚子饿了。
言冰云那我带你去...
谢允哎不用,看到那个云吞摊了吗?
谢允指了指巷口那个冒着热气那个小摊,言冰云点点头。
谢允就吃那个。
言冰云那,你等我。
谢允见言冰云走到那个小摊前,嘴里不知说了什么,那个小贩用手指比了个一,言冰云从怀中摸索出六文钱,交到小贩手里,小贩转身做馄饨去了。看到这里,谢允摸了摸怀中的金叶子,总觉得不该敲诈这个薪水微薄还远走他乡的小公子。
言冰云很快就端着一碗馄饨走来,谢允接过馄饨,咽了口口水,直接拿勺子咬了一个混沌咽下去。
谢允烫、烫、烫烫。
谢允从腰间取出扇子扇了扇,又呼了好几口气,总算是凉的差不多了,才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等他吃了半碗后,才猛然想起某位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吃的小言公子。
谢允来来来,言公子你也来一个。
言冰云不...
谢允用勺子给言冰云舀了一个,不等言冰云回答,直接送进他嘴里。
谢允好吃吗?
言冰云没张嘴,点了点头。
谢允好吃就行。
又自顾自的吃起了,剩下半碗,时不时给言冰云送一个,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分完了一碗馄饨。
吃完后,谢允把一次性的玩随手一扔,左手勾住了言冰云的脖子,两颗脑袋紧紧的靠在一起。
谢允看在你诚恳弥补过错的份上呢,我就原谅你了,只要你以后不把我关着,咱俩就是朋友了。
言冰云那你以后也不能去青楼。
谢允啧,我那是去卖曲儿,不去你叫我一个写曲儿的怎么活?
谢允把言冰云的脖子勾的更近了,许久,埋在谢允胸口的那颗脑袋才发出去轻轻的一声回答:
言冰云好吧。
一碗馄饨,一方屋檐,一段情谊就这样发生在了上京城的旮旯小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