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职业原因,贺尹迟晚上睡得很轻,几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进他的耳朵。外面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擦过树叶打在玻璃窗上,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很好,夜里听见旁边人的梦呓。贺尹迟侧过身子,枕着臂,透过零星的一点光亮去看宋远棠,后者的整个身子缩在被子里,只露出来半张脸。
如果把这个场景放在很久以前,那么今晚对于贺尹迟来说会是一段值得铭记的美好,或许他会比现在还要辗转反侧,看似平静的心情下暗揣着一颗想要去吻宋远棠的心。
可惜那个时候,并没有这种会。回忆起来,在他们有交集的那几个月里平淡、普通,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对于那时候的贺尹迟来说,在最最普通的日子里,宋远棠就是唯一的特别,他仅仅是远远站在那里,光芒就能遮住所有一切。
他的存在,让整个世界都失彩了。可后来贺尹迟仔细一想,并不是这样,分明是宋远棠的存在让他无的人生无的生活都染上了颜色。
这座城市多雨,梅雨季节细雨连绵不断,总是要一连下一个多月才解恨似的。宋远棠昨晚把伞落在了公交车上,又没告诉宋晓俪,第二天淋着小雨过来的,在公交站台碰见了贺尹迟。
“你没带伞啊?”少年的贺尹迟意气风发,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笑起来痞痞的帅气。
当然这些都是在女生眼里。今天堵车,宋远棠快要迟到了,懊恼地淋着雨一路往教室走,没看他也没理他。
后面一把大伞撑在头上,贺尹迟笑着,“嗯……还没穿校服,要造反啊?”
宋远棠身影单薄,解释了一句,“洗了没有干。”
这样连绵多雨的天气,衣服很难在一晚上干透,他只买了一套春季校服,没有倒换的衣服。穿夏季校服的季节又还没到,只好违背一次校规。
学校门口每天都有查校服的老师,宋远棠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低着头试图蒙混过关。贺尹迟在后面看着他露出来的脖颈,白软白软的,好想咬一口。
“等下。”
宋远棠回头,“怎么了?”
“拿一下。”贺尹迟把伞递给他。
宋远棠接过伞,不解地看着他。贺尹迟拉开拉链把自己的校服脱下来,随后将校服披在他头上,大隔着校服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温柔亲昵。
宋远棠猛然低下了头,被头发遮住了一半的耳尖似乎在发烫。
“好学生可不能被扣分。”贺尹迟笑着俯到在他耳边道。
还未等到宋远棠说什么,他已经走向校门口,果不其然被检查的老师拦下来,“哎,那个没穿校服的!哪个班的?”
“八班贺尹迟。”贺尹迟坦荡走过去,在扣分记录的名单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宋远棠盯着他弯腰的背影一时发愣,被其他学生拥着往前走,他感觉到身上那件宽大的校服右肩膀已经湿了大半。
贺尹迟在人群找到了他,远远冲他眨了个跑几步追了过来。宋远棠想把校服脱下来还给他,贺尹迟却按住了他的肩膀,“穿着吧,你们班主任不是还要查吗?”
“那你呢?”
贺尹迟想了两秒说,“没事,我们班都不穿校服。”
宋远棠对这句话表示很怀疑,轻微皱了下眉头。等进了教学楼,他把伞收起来,要还给贺尹迟。后者又塞回他里,“先借你。”
伞面上湿漉漉的滴着水,宋远棠下意识没去接,“不用了。”
他总是下意识去拒绝,尽管对方投来的是善意。这点贺尹迟早就发现了,不仅是对他,宋远棠好像对外界有一种抵抗,不想去麻烦任何人。
“拿着。”贺尹迟不讲理地把伞塞到他里。
两人上楼时迎面撞上老师,贺尹迟很识地快速走开,宋远棠只好把伞收下。
那天晚上他们是一起走的,宋远棠收拾好书包,锁门的时候发现贺尹迟倚在窗边等他。这不是第一次了,那段时间贺尹迟总是会这样等着他,次数多了宋远棠也不再赶他。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但心里很明白,他并不抗拒。
他不抗拒贺尹迟,也不抗拒这样的做法,不抗拒贺尹迟在他耳边说的话,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
除了偶尔的梦呓,睡在另一张床上的人呼吸渐渐变得粗重,夹杂着似有若无的难受呻吟。贺尹迟察觉到好像不太对。
他开了灯,伸去探宋远棠的额头,被触碰的人下意识往被子里钻了钻,身子冷颤着缩成一团。
贺尹迟指尖探到的温度滚烫。
他晃了晃身下的人,“宋远棠?”
被呼唤着的人又往被子里蜷缩了一点,眼皮跳动着,连散出来的呼吸都是烫的。
“宋远棠!醒醒!”
高烧吞噬他的意识,宋远棠难受地挣动眼皮,鼻腔里发出轻微的一声,“嗯?”
贺尹迟看着他红着的脸颊,想到他洗澡前脸色就不太好看,认真又无奈,“你发烧了。”
宋远棠反应比以往迟钝了不少,看着他缓缓眨了眨眼,好似没有听懂。
幸好对面就是医院,贺尹迟看了眼时间,点多。他把自己未干的衣服套上,又去拿宋远棠的,“穿好衣服,去医院。”
宋远棠脑袋里轰轰的,在消化他的话。他全身无力,双腿跟软了的面条一样,瘫软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只有身体忍不住在被子底下颤抖着。
“冷……”
“嗯?”他开口的声音干涩沙哑,微弱到贺尹迟根本没有听清。
他俯下去听第二遍,宋远棠却伸抱住了他,他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睫毛抑制不住颤抖,嘴唇嗫喏着,“不要走……”
这回贺尹迟听清了,却忽然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罪徒,愣在那里动也不能动。
宋远棠的眼角闪烁着水光,大概是因为高烧,把生理眼泪都难受得逼出来了。他找到了暖源,比被子底下还要暖和的地方,于是更舍不得松,脑袋往贺尹迟的宽厚胸膛蹭了蹭,嘴里发出隐约梦呓。
这样子是去不了医院,贺尹迟得想办法让他退烧。他犹豫了一下,拿开宋远棠环抱着他身体的,湿了条毛巾敷在宋远棠的额头上。
宋远棠被冰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目光迷离地看着贺尹迟。
而贺尹迟也望着他,眼底情绪复杂。
最终他坐下来,宋远棠凑过来抱住他,臂环抱着他的腰身,侧着头紧贴在贺尹迟的胸膛,很快又沉沉睡过去。
贺尹迟把被角往前面提了提,帮他塞好。宋远棠本能动了动,蹭的贺尹迟的胸口痒痒的,等他睡熟了,那只一直垂着一边的覆上他的背,轻轻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