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正值春寒料峭。我与他同坐主位,这是新皇登基后的第一次家宴,他的天子气概,他的万人之上,是我毕生倾慕的。富丽的皇宫,各路大臣贵女将云锦珠翠流水一般的进献,他抬了蒙桀将军作崇应大将军,满殿皆是欢声笑语。我知道,这是他的盛世清平。
母亲他们怎的还不来,我蹙了蹙眉,父亲如今身无要职,家宴里全是正一品的重臣,怎可稍晚。他看出我的不安,却只是侧着身子同我吐气:"爱妻莫忧,无人会道岳父母不好。"
我笑他孩童般的言语,竟唤我父母为岳父母,要知道这满天下都是他的臣民,他将我待作一辈子的妻,这是礼数,却呵护我爱怜我,我已感激不已。
太监忽地在外头喊了:"骆珹侯,侯夫人,平禧郡主到。"我耐不住心中的喜悦,探了探头,他却用手摩挲着我的手背:"清儿不急。"
正殿面前走了进三人,男人伟岸,女人温婉,却不想那风华无双的女儿夺了所有人的目光,灯火下的女儿妩媚娇俏,那双眼睛像是盈盈的一方水池,盛满笑意。高高的云鬓,簪在额前微颤的珍珠步摇,袭一身葵绿色的新裳,戴着一个雪色的貂裘帽,衬得人愈加唇红齿白。
我半晌才惊觉那是我三年未见的嫡妹,许清沅,正是近乎满京城贵胄子弟都痴恋的平禧郡主。我却并无太久惊叹,只因我这妹妹从小便是才貌无双的,更可贵的是她是嫡幼女,有我这长姐入宫为后,她也不必参加选秀,满天下除却皇帝,最好的男儿任她挑选。父母亲从小教她的是一生都要清心快乐,许家是她的依靠。
我在阁中做闺女的时候是羡慕她的,我未出阁前被先帝封了郡主,封号蕙仪,那日皇后,也就是现如今的太后,在众皇亲前赞许了我:"清予蕙质兰心,比我做女儿时还更端庄秀丽,像我,更甚我,许家的女儿当真是好。"从那时起,我便是被默许的太子妃。更是京城中最尊贵的女儿,但也剥夺了我无数少女时的乐趣。京中的贵妇人时常举行的什么马球赛会,什么诗赋小聚,明面的是各大家族间的友好来往,暗面的却是为自家儿女寻个体面尊贵的姻缘。我却从未前去过,只因母亲说了:"你不能与外男相会。"
"就只在那坐着也不可吗,我只看着妹妹。"我算是哀求了,因为我从未去过马球会。
母亲耐不过我和妹妹,竟同意了一遭,临走前也还是喋喋不休的嘱咐着我:"到那边可一切都按礼数,只许坐着,你和沅儿都是许家的活招牌,但你们不同,你是郡主,是未来的太子妃。"
我低着头接受训导,心里不愿听,但还是明亮的,因为我总算可以离开府邸去外头看看。上轿时,母亲的眼神却还是不肯离开,我知道她是不愿我在外头失了差错。一路上,妹妹眉飞色舞,告诉着我以往的球会哪家的公子小姐打的一手好球,说着她的那些闺阁好友,说着那些我从未听的,我是那么羡慕她干净得那般澄澈的眼眸。
到了马球会场,和我同般大的女儿都得同我行礼,其中不乏尊重的嫡女和贵族们。我似乎扰了他们的兴致,他们大都玩的熟络,郡主不少,但像我被皇家御赐封号的却是寥寥无几,更何况我马上就要是太子妃了。男儿对我的眼神是友好却不亲近,教养好的女儿对我的更多的是敬重和疏离。我被请上高位独坐,看着场下意气风发的少年女儿,望着妹妹打马球时骄傲自信的模样,我看的出很多男儿为她倾心,只因她最活泼明艳。我想着自己花一般的年纪却要处处得体大方,叹了声气。黯然神伤时,马会场下有女孩生气的声音:"胡说,我姐姐才不是那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