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妻的爱情是不被族人们祝福的。
他们都说我与妻成婚会浪费我的天赋,我们的后代可能资质平平。
我们不顾族人反对,毅然成婚。
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原以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哪怕孩子资质平平也可以想办法洗经伐髓。
只是没想到,我们的女儿竟是一介凡胎,根本不适合修炼。不过没关系,她依旧是我们的宝贝。
我为她取名落尽,愿她日后能尽善尽美。药族人名带火,故成了落烬。
烬儿虽小,但招人喜爱,族人们都对她疼爱有加。
不过烬儿生来体质特殊,不喜五谷喜食玉石,稍不注意,屋里的茶壶玉桌便被她啃食得体无完肤。
真是个淘气的小家伙。
有诗曰:凤凰不啄粟,所食唯琅玕,焉能与群鸡,刺蹙争一飡。
烬儿日后定会如凤凰一般不凡。
一天,族长召集众长老,说天机石暗示有难。我们日夜巡逻,以防有袭。
谁知,不是外敌。
当强烈的波动从宗祠传来,不知为何,我竟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
所有人都去山脚巡逻了,烬儿无人看管。于她来说,宗祠里的天机石是无上美味。
看见烬儿白着小脸昏迷过去,我才恍然。
她竟将天机石——吃了。
族长震怒,扬言要杀她取天机石。
为保烬儿,我与妻在宗祠跪了七天七夜,最后族长才看在我们往日功绩的面上松口。
族长说,宣烬儿为圣女,千年内重振药族。
烬儿的身体虽经过天机石改造,已能修炼,可以她的资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族长说,千年后如果没有完成,立刻杀人取石。
所以我对烬儿严加教导,未敢有半分懈怠。
我与妻还有众长老联手将烬儿封印,就怕她体内天机石的波动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烬儿不再食用玉石,渐渐像个普通人。
为了让她专心修炼,我不得不始终板着脸,严禁她与任何人往来。
妻是慈母,让她心有慰籍。我则扮演着严父,不让她懈怠。天知道每次看她摔得青紫我有多心疼。
或许在她眼里我从来都不是有个好父亲。
我命她唤我师父,我担不起“爹爹”这两个字。
天赋不如别人,烬儿必须比常人千百倍地努力。
她说她才四岁,我又怎会不知?
可是我别无选择。
烬儿慢慢变得沉默,我开始有些担心了。妻说:“烬儿日后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我只有苦笑。
烬儿向我炫耀胜利,说族中百岁以内者已没人是她敌手。我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可她要在千年内成为至尊强者,这还远远不够。
内心悲戚,可我只能逼她。
后来烬儿想要逃走,我给她创造了机会,又让侍卫随行,命其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出手。
知晓了外界的残酷后,她会回来的。
听着侍卫报告她险些被魔兽果腹,我差点吓死了。
她回来后我马上罚了她禁闭,只有她待在这里,只有日日看着她,心上悬石才得以放下。
妻说烬儿还小,不更事,禁闭易生恐惧,便改为了杖刑。痛一痛也好。
五年后,妻殁于神魔战。
烬儿在陵地大哭,她骂我不配为人夫。
也许是的。
我维持着薄情的形象,罚她三年禁闭。身在乱世之中,她必须学会隐忍。
烬儿愈发沉默寡言,对我客气疏远。我亦不知这是好是坏。
烬儿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我在她梦呓时听见了一个字:渊。
是侍卫说的那个鲛族小子吧。
我假作不知。
只是烬儿与他往来太过密切,浪费了不少时间。
而我们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待到十年后,后山出现了鲛族的气息。他们在私下见面,聊得不亦乐乎。
很久没有看见烬儿笑了啊。
但我发现那人有灵水骨。
烬儿功力不足没有察觉,我却看得真真切切。
那不是他的本来面貌。
他这般接近烬儿,可是心怀不轨?
我将他禁锢在旁,略施幻象。
烬儿说她恨我,她要与我撇清关系,为那小子报仇。
烬儿走了。
我只觉一阵悲凉。也许是我给她的关爱太少,我在她心里已比不上一个异族。
“烬儿很在意你。”我对他说,“可她是药族圣女,有自己的使命,你不能误了她。”
“你杀不了我。”
他说得对,他身上有强大的护身神器,我破不了。
可我有许多办法让他生不如死。为了烬儿,我可以不择手段。
我逼他发下毒誓:“今生今世,永不踏足药族,不见落烬,若违此誓,灰飞烟灭。”
临行之际,他说:“我必手刃你以报今日之辱!”
那个少年消失在时间长河里,了无音信。
整整五百年,烬儿再未开口说过关于那个少年的一个字,也未对我说过修炼以外的话。
她看我的眼神很平淡,像个陌生人。
每次我去陵地都在妻的墓前感知到她留下的气息。在她的生命里,从来都只有母亲。
友人对我说:“你这是何苦?为何不告诉她天机石的真相?”
告诉她了,她会恨她自己;若瞒着她,她恨的只有我。
“她会恨你一辈子。”
无妨。妻去那年烬儿就蒙了死志,只有恨我了,她才会活下去,拼命地活下去。
友人为我叹息。
于我,这是值得的。因为我是她的爹啊。她平安,就够了。
可是烬儿变了。她变得嗜杀、暴戾,不再是原来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了。
我把她变成了恶魔。
历练结束后,她来宗祠要天机石。
听说她历练时去了一趟东方海域,难道是关于那小子的?
天机石五百多年前被她误食后,族长就封闭了消息。现在也只能骗她说早被盗了。
她失望地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北冥水族送来请帖,指了她的名。
北冥太子是沈渊吧?如果他是当年那小子,那他应该不能见烬儿才对!
大概是我想多了,烬儿已与他见面。烬儿说他身上没有灵水骨。
再后来,凤凰绫墨出世。我在她身上看见了烬儿的影子。
百年后,神族首战大捷。
沈渊对烬儿殷勤备至,可他不曾来过药族,也不与烬儿相见。
沈渊约我去东方海域,他对我说,他就是五百年前的那个少年。
以天道之名起誓绝不能违背,他在千岁盛诞上见烬儿一定花了极大代价。记得北冥宴后他马上闭关,定与那脱不了干系。
沈渊的天赋远非烬儿能比,六百年前重修,亦能轻而易举地击败我。
我知道他想杀我,他对我的恨不必烬儿对我少。
当探子通知他月凝攻上药族时,他竟放了我,只说:“别让她知道我还活着。”
我问他费劲心机欺瞒天道,为何还要告诉我。
他答:“在孤眼中,你已是一个死人。”
他的确有这样说的资本,留我一命不过是让我赶回去护下药族。
毕竟路途遥远,没来得及。
我、烬儿、族长,皆因外出避过该劫。我们是最后的幸存者。
族长把责任都推在烬儿身上,他认为若是天机石还在,药族必不会遭此大难。
可烬儿不是灾星。
烬儿绝望的眼神让人心痛,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阻止她去送死。
族长被处死了。
烬儿说:“只剩下我们了。”
是啊,只剩下我们了。
我不用再逼着她修炼了。我真的,真的想当一个好父亲。
她说她原谅我了。
“我们回家吧。”
“家?”烬儿看着我,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
烬儿开始与我讲话,却只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更多的是静立在湖心亭中,默然无语,一个人看着夕阳西下。
我问她还恨我吗。
她说:“我已恨不起了……恨,太累了……”
我用我最后的时光陪她,给予她积存多年的爱。尽管她以为那只是我的愧疚,却还是慢慢向我敞开心扉。
平凡的日子亦足以让我快乐终生。我终于能再唤她一声“烬儿”。
沈渊传信给我,他说他不会杀我了,叫我好好陪着烬儿。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誓言,他们在一起或许会很幸福。
神魔战第二战开始了,但很快就中止了。
我看见了神狱,还有人族最强者冷黎。传闻冷黎性子温和,今日却暴怒,与神狱大打出手。
人族的程浩在远处避着,其怀中昏迷的妇人似是冷黎的妻,程琴宥。
许多古籍上都写着:人族,有灭世之能。
指的就是人族皇族。而恰好冷黎和神狱都是人族皇族中的佼佼者。
他们两人相斗引发了天地浩劫,天地倒换,瞬息沧海桑田。
等我从沉睡中醒来已物是人非。
参战者除却明刹误入泪魔渊侥幸逃过,无一不是重伤或昏迷数月。更有甚者,直接身死道消。
这就是……人族皇族的力量?
入眼是烬儿消瘦的脸,她说:“还好你活着。”
我会努力活着,不让她再孤身一人。
听说冷黎与神狱斗了三日,最后冷黎被擒入神之牢,其妻重伤不治,她与冷黎的孩子胎死腹中。
我不明白神狱为何要抓冷黎,冷黎和程琴宥那般温和的性子,怎么会有执念?
不过说起执念,我很担心烬儿。
所幸,据说神狱为冷黎所伤,已回神之牢休养去了。
之后,沈渊单枪匹马杀往魔族,大战月凝,两败俱伤。
沈渊虽也如族长当初那般擅自行动,但功绩斐然,并未受到处罚,反倒成就了他的威名。
沈渊在闭关疗伤前来信,说:“孤杀不了月凝,但月凝现在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告诉她,药族的仇孤帮她报了。”
“多管闲事。”话是如此,我看见烬儿笑了。
神魔战继续。
沈渊闭关不出。明刹竟也窝在瑞昊山,神使数次相请都无功而返。
诸神愤怒,联合我向神王请示,以叛逃罪裁决明刹。
明刹毕竟是第一神将,神王命其斩杀魔族军师将功赎罪。
此际魔族最强战力月凝被沈渊重伤后失踪,是大好的反击时机。
神王布下一步步棋,终于到了决战之日。
谁料,明刹抱着那魔族军师的尸嚎嚎大哭,私自离开战场。
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接下来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
战况极其惨烈,神王、魔王同归于尽,包括我和神师在内的众主将生命垂危。
神族,败了。
明刹是罪人!
“你答应过我,你会活着。”烬儿说。
可我真的有心无力。
我的女儿,她在叫我“爹”。有多久没听过了?
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父亲。
(未完待续……)
之前明刹单元明刹第二次找程浩要还魂草时程浩说程挽不是他女儿是她妹妹的孩子,这一章番外里是程琴宥重伤不治孩子胎死腹中。其实不是bug,胎死腹中只是外人看见的。毕竟之前明刹单元里程浩说还魂草吊着程挽的命。具体的就不剧透了,伏笔挺多的其实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