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神台上的九天神雷早已备好了,只等着神王一声令下。
眼见行刑时间愈来愈近,夕苑拦住了那人,洛溟。
夕苑是预言师,在看到他的命后她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爱的人去送死。
可洛溟只有质问:“你怎么可以害风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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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苑本是天玄神族的圣女,上代圣女预言她会成为史上最强大的神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接连受到多次暗杀后,她的身体垮下了,成了药坛子。在这样的大家族里,毫无温情可言,没了利用价值便被置为弃子。
所以夕苑离开了没有冷暖的家族,隐姓埋名,浪迹天涯。
预言术算出她该去东华水族,她能在那里得到庇护。
只是还未到达便病发了,剧痛让她无法集中心智视物,失足坠落山崖,奄奄一息。
“喂,你死了没?”男孩折下树枝戳了戳她,问。
那抹白色就这样进入她的世界。
历练完毕的洛溟带她回了东华水族养伤,洛溟的家人待她很好,似乎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这就是家人的感觉吗?她很喜欢。
太过眷恋这份得之不易的温馨,便舍不得放手了。她装聋作哑,假作失忆,仅是为了有足够的理由留下。
阿归,这是洛溟为她取的名字。洛溟说:“从今往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欢迎你回来,阿归。”
那时的她体弱多病,经常被其他水族人欺负。而洛溟总会挡在她面前,坚定的声音让人心安:“你们怎么可以伤害阿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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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洛溟还是那个洛溟,只是他口中的人却变了。
神后要杀风浅得凤凰之心是假,引他出来取他性命才是真,所以故意在洛溟路过寝宫的时候泄露要杀风浅的消息,故意“死”在洛溟手下,好引他入局。
神后知道风浅会为洛溟顶罪。
一旦洛溟去戮神台救风浅,死的就是他自己。
预言结果不能说出口,她只能以其它方式将他扣下:“你还欠我一盘棋。”
风浅是洛溟的劫,洛溟是她的劫。她能避,却不能避。
哪怕违抗天意,她也无悔。她只要他好好的。
可洛溟对她说:“好,下完了你马上滚!”
他只在意风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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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为了不露馅,夕苑封了自己说话的能力。
后来途径东华水族的族人感应到了她的气息,与她拼斗,她被重伤。大家族的人就是这般,即便是弃子也不能为他族所用,必须要将其毁掉。
终于坚持到洛溟赶来,看到他击毙了那些人自己却浑身浴血,夕苑的心里忽然很难受。
孱弱的身子是她最大的短板,足足昏睡了三天才勉强睁得开眼。
洛溟憔悴了。
洛溟趴在床头睡着了,挂着浓浓的黑眼圈。指腹掠过他的眉眼,勾勒在心。她终会离开,她毕竟是不属于这里的,留下只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阿归?”洛溟醒来时第一反应是握住她的手,“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她虚弱地笑笑。
“阿归,你放心,我再不会让你离我半步,他们伤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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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溟曾许诺不让她离开,然而现在他叫她滚。夕苑仍在笑,却与当初的笑不同了。“好。”
她取出幻心棋,在周遭布下了结界。“你白我黑,如何?”
“随你。快点吧,我赶时间。”
黑子随意落在死亡线上。
常规来说,执黑者利,她却故意下了这么一步。对于她的谦让洛溟毫不领情,他只想快些赢,然后去救风浅。
或许在他眼里,她是个铁了心要拆散他与风浅的蛇蝎女子。他是救未婚妻的上神,她是百般阻挠他的毒妇。一白一黑,再合适不过。
夕苑垂下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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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归,我教你下棋可好?”那时洛溟在她掌心写道。
她点头。
“这副棋名为幻心,下的时候一定要专注,待会儿会出现幻境,你只需记住一句:一切皆是虚妄。”
洛溟执着她的手与她对弈,偶尔在她手心写下一句要言。有点痒,怀中的温暖却让人贪念。
若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阿归?”待洛溟摸上额头她才回神,歉然一笑。
她找到了自己要守护的东西。从那时起,她就有了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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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术让洛溟忘得彻底,连送她的幻心棋也一并忘了。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子落,夕苑问。
“神后的诞辰宴,风浅为救那小兽惹怒了沈渊,你为她求情。”洛溟答。
“是么?”她苦涩一笑。
他记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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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溟说到洛家的那一天就算作她的生日,他送给她一本画册。上面画着他们的记忆,从相遇、相识,到相知。
原来,还是有人在乎自己的。那时的夕苑这样想。
那时的洛溟手忙脚乱却又小心翼翼地拭去她眼角的泪,问:“阿归,你不喜欢吗?”
夕苑摇头,写下:“喜欢。”
她问是不是他画的,洛溟答:“我可画不来,是小汐做的。”
少年拙劣的谎言她并未揭穿。
洛溟说:“阿归,如果将来你恢复记忆了要回家,我们不拦你。这画册你留着,可别忘了我们。”
虽不知他为何这么说,她还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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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履行着承诺牢牢记得,他却忘了。
洛溟曾说:“你在外面若是受了欺负,就回来吧。阿归,洛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打开。”
然而洛家她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你很爱风浅。”看着黑子被困,夕苑问得落寞。
“是,我可以为她付出一切。”白子再落,将黑子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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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家嫡子素来看不惯洛溟一系,总觉得要高他一等才好。自然,在女眷方面也不例外。洛汐同脉不好下手,于是“又聋又哑”的她成了绝佳的靶子。
果真是红颜祸水,见她被欺辱洛溟一怒之下将其重创,最后被洛老爷子罚了杖刑,和她一起进了禁室。
洛溟身上已是血肉模糊,汗水浸透了衣衫。
夕苑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从头到尾他一声不吭,除了叫洛汐蒙上她的眼。
若不是她,洛溟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她第二次落泪。
洛溟说:“阿归别哭,阿归笑着才好看。”
洛溟说:“我说过,他们伤不到你。这是我的承诺。”
洛溟说:“阿归,我会保护你,竭尽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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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出一切啊……”
同一个男人,相似的话,对象早已不是她。
“风浅很幸福。”她爱的人心里只有风浅一人。“你们订婚时的那曲《一世倾城》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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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禁室寒意刺骨,她旧疾复发。高烧在身的她神志不清,几度陷入昏迷。
“阿归?阿归?你怎么样?别吓我!”洛溟一定是担心极了,连声音都哽咽了。
夕苑想告诉他没事,牵了牵嘴角,却只咳出血来。
“阿归!来人!快来人啊!”
夕苑止住同样虚弱却慌张失措的洛溟,写下:“我身子弱,从未奢望过能活多久,能遇上你们,已是一生幸事,也不枉我来这人世走上一遭。”
“阿归,不许说胡话!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夕苑笑了笑,慢慢合上双眼。
“好!我答应你,以后任你差遣!快救救阿归吧,救救她……”印象中洛溟第一次求人,向那个草包嫡子乞求。
其实她听得见,听得见那人的嘲讽和洛溟的低声下气。
“阿归,难受吗?怎么又哭了?”
“疼。”夕苑写道。心疼。
“阿归别怕,待会儿就没事了,再坚持一会儿。”洛溟将她紧紧抱住,唤她的名,“阿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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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倾城》跳完后,洛溟怀中的人变成了风浅。
洛溟与她再无可能,再没人唤她阿归了。
“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昨日洛溟去天牢看风浅也是这么说。
都说水族儿郎个个是痴情种,最专情也最是绝情。
“你把长生扇送给风浅了?”
“是。”
听得洛溟这般答,夕苑低低“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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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你过来。”
“阿归,母亲叫我,你好好休息。”洛溟放下汤匙与稀粥,宠溺地摸着她的头。
夕苑听见洛溟的母亲问:“溟,你觉得阿归这孩子如何?”
洛溟似乎是有些意外:“很好啊,怎么了,母亲?”
夕苑看见洛溟的手里多了十根扇骨,白莹莹的,亮花了她的眼。
“母亲?”
“既然喜欢,就不必藏着掖着,晚了可不要后悔。”
“母亲!”洛溟说,“阿归是我妹妹。”
“现在是妹妹,说不得以后就是妻子了。”洛溟母亲笑着,将扇骨打入他体内,“母亲也不多说,你以后就会明白的。长生扇你且先收着,总有用到的一天。”
洛溟固执地答:“她是我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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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他们是一家人,他欢迎她回家。他说他会保护她,竭尽所能。只因她是他妹妹,却也只是他妹妹。
到底是她自作多情。
洛溟早就对她说:“一切皆是虚妄。”只是她自己没能从幻境中醒来。
神族以月焰花为爱情的象征,她的月焰花还未开便殁了。
他母亲说得对,长生扇他确实用到了,只不过是用在了风浅身上。
“你要输了。”洛溟突然出声。
“不会。”黑子落下,局势瞬间反转。
(未完待续……)
以前黑子先手不会贴二目半的,死亡线是最外面那一圈,懂点棋的人都不会下那里
洛溟只把夕苑当妹妹,他喜欢的只有风浅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