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玫瑰很俗气。
我不明白为什么向爱人告白要用玫瑰，为什么这种长了刺的花还有人喜欢，为什么告白不用紫罗兰呢？
一、
我第一次遇见贺穗是在我的酒吧，我和我的朋友在转酒瓶玩真心话大冒险，转到我了，我被选去向别人要联系号码。
被我要号码的人是她，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
她简直就和这里格格不入。
你在酒吧，在酒气熏天，灯光迷离，众人乱舞的地方，是几乎看不到一位只点了杯鸡尾酒，还戴着降噪耳机在电脑上工作的女孩。
至少在我的酒吧里，她是第一位。
我看见有人向她走去，又原路返回，她就像一朵紫罗兰，圣洁，高雅，独守一地。
我跟我的朋友们说，我不一定要得到她的电话号码。
她看起来离我的生活太远了，就如同海的对岸。
我认为我不可能跨过那片海，游到对岸去。
朋友都给我了一杯酒，说是给我壮胆，让我有勇气向人家要号码，没要到也只能说我的魅力不足。
但我的魅力很足，这也出乎我的意料。
我叫我的工作人员给我一朵花，随便哪朵都可以，只要能看，只要没枯萎就行。结果他给了我一支玫瑰，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于我个人来说，我非常讨厌玫瑰，它烂大街，没有价值。
但我只有这朵玫瑰，只好硬着头皮往她那走，我觉得我当时应该像个变态。
等我走到她面前，她才摘下耳机轻轻看了我一眼，问我是来干什么的，是来要联系方式的吗？
我把那朵玫瑰背在身后，我说是的。
她叫我把我的手机给她，我给了，我看着她点开我的备忘录，输入“贺穗工作室的联系号码1572343xxxx”。
我回过神，发现她疑惑地望着我背在身后的手，我把玫瑰放在她的酒杯旁说：“我没有别的花可以送给你了，我只有这朵玫瑰，作为你给我你的联系方式的感谢。”
她笑了，她拿起那枝削去了刺的玫瑰，低头闻了闻，我承认那一秒我认为玫瑰没有那么俗气了，和她配起来很好看，但也只有一秒。
对于我认为玫瑰俗气这件事，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根深蒂固了。
我讨厌走到花店里第一排就是迎面而来的玫瑰，无论哪一次约会都会被人捧在怀里的玫瑰花束。
玫瑰一点都不好看，它从来就没有过芬芳。
我讨厌玫瑰。
她向我说谢谢，说她很喜欢玫瑰。说实话我有点失望，她也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有眼光，我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回去了。
几个跟我很好的朋友在那大声喊我战捷归来，其实也不是什么战捷，她给的不是私人的。
我到底是失败的。
我把手机给了他们，但他们好像很惊讶，我问怎么了，他们说原来那个人是贺穗。我一下就想起来了，贺穗，是那个最近才出来的作家，我还买过她的书，很好看，我身边的朋友多多少少也都读过她的书。
那竟然是贺穗。
她很喜欢玫瑰吗？
二、
我第二次遇见她，是我去书城买书，恰好赶上她在开签售会。
我买了一本她新上的书，叫《水晶》，就在付完钱准备走人的时候，服务人员问我要不去一楼排队要签名。我想了想，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干脆去了一楼。
她今天很美，她认真与书迷交谈的样子真的很美。
可能作家就是与众不同。
排队也没花多少时间，过快十分钟就到我了。贺穗看见我也不怎么吃惊，我看着她翻开书的扉页签下自己名字，对我点了点头。
我回到酒吧，坐在前台看了一下午的书，终于看完了《水晶》。它讲述的故事很平凡，就是一个女大学生是怎么一身前往大城市工作打拼，经历了无数挫折，但却没有放弃，最终拥有了自己的天地的。
或许这本书就是在说每个人都是水晶，需要打磨，才能发光吗？
我把这本书放在了旁边的书架上，刚放完就来人了。
“来杯‘富士雪山’。”一个清亮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
来的人是贺穗。
她的手撑在吧台上，毫不避讳地盯着我说。
“好的。”我回答她。
我在这个酒吧当老板外，有时候还会帮忙调点酒，毕竟老板当多了，会忘了本。
我换上员工服，开始帮她调“富士雪山”，这杯酒也不是很难调，只是造型像富士山，所以取名为富士雪山罢了。
酒的度数也不是很高，很适合女性饮用。
贺穗就看着我怎么调酒。
等我把调好的酒递到她的面前，她才收回目光。这时我的一个老顾客走过来调侃：“今天我们的店主调酒啊，那喝到的人真是太幸运了，很难喝到小叶子调得酒了。”
这位是赵李，赵大哥，我这里的常客，自打我两年前开了这家店，他就在这喝酒了。
“今儿赵大哥喝什么酒啊？我给你调。”我说。
赵李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就开瓶红酒吧，过几天就是我和我老婆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了，正愁送她什么好呢。”
“好。”
说完我就去酒窖拿红酒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哎呦，你是不知道我们小叶子有多厉害，可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呢，家里条件也好得不得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来这地方开了个酒吧，尽造福我们这些老酒鬼了。哟，小叶子你回来了，快和这位姑娘说说你自己。”赵李挥手示意我过去。
我把酒给了旁边的调酒师，让他帮赵李开酒，自己去收拾他留给我的“难题”。
贺穗问我：“所以你为什么不去公司当老板呢？非要跑这来当个酒吧老板，你家里人不说你吗？”
“没什么，就是因为想开，上学的时候家里人不让喝酒，现在解脱了就想开个酒吧，把以前的酒都补回来，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我脱下工作服，坐在刚才看书的位置上。
贺穗轻轻敲着吧台的桌面问：“那为什么叫Violet这个名字呢？”
“因为我喜欢紫罗兰。”
我听见贺穗笑了一声，但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她说：“结算钱吧，和你聊天很愉快，叶痕。你很有趣。”
我看着她的脸。
我好像有点喜欢她了，就因为她夸了我一句。
爱情是不是就是这样毫无缘由？
三、
自从上次她来我酒吧喝过酒之后，贺穗就天天来，就好像把我这当成了一个寄居点。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工作的，如果是我，肯定不行。
她整整往我这跑了有两个月，每天都会点一杯酒。我问她这样喝酒真的好吗？贺穗说，酒精可以使她兴奋写出更好的东西。
我姑且相信了她。
直到有一天她电脑什么的都没有带，问我要不要出去喝杯酒。
说来好笑，比起酒我应该是最懂的，明明是个调酒师，却还要去喝别人的酒。
我神差鬼使地答应了。
她约我去江边吃小龙虾。
一群光膀子的大汉在一旁轮流向天地敬酒，喝啤酒剥龙虾的时候还不忘再桃园结个义。
我以为像她这种人是很喜欢清净的，却没有想到会来这种地方吃东西。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何会来这种地方吃东西？有些高档餐厅的食物，没灵魂，吃起来不过瘾。你看这家的麻小，就很入味。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吃饱了，吃好了才有力气做事。”贺穗边剥着小龙虾边说，“何况你看这江边的风吹得多舒服，而且有很多的人都在这散步谈心，你说不定还会从他们口中知道些什么有趣的事，再美好也比不过边吹风边吃小龙虾还喝啤酒了。”
她的神色发亮，我有点入迷。
这晚我们吃到了晚上八点半，桥边灯火阑珊，昏黄的灯光和江边的风，让我有些荡漾。
我看见贺穗的侧脸，她的发丝被吹起，面色红润还有带有些酒气。
平凡的夜，平凡的人，平凡的生活却构成了不平凡的我们。
我们在桥边看街边的人跳广场舞，看小情侣手牵手散步，看一家老小遛狗。
贺穗问我有没有什么人生计划，我想我还这么年轻，还可以再轻狂，浪迹一会儿。我就想让生活顺其自然，不去给我的未来做任何框架。
生活应该就是没有计划的。
我对她说：“没有，我还想再继续自由自在下去。”
贺穗说她也是，她也许会写作写到死。
我说那我们就干脆喝一辈子的酒，写一辈子的书，直到喝醉，喝吐，写累，写烂为止。
我听见她说了声好。
她说：“喝一醉方休，写天地四方。”
四、
她和我在一起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淋湿了她的玫瑰花。
她约我出去旅行，到罗马旅行。
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上飞机的时候我已经很累了,但她像个工具一样，一刻也不停歇的工作。
她说靠在她的肩上睡一觉吧，我就靠了。
女生的肩不像男生的肩那样宽大，但温柔却有力量。
我很快就睡着了，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我躺在花里，身体却什么都不能动。我看见有人向我走来，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那人的手指细长，柔软细滑，像女人的手。
我被摘下了，我宛如从地上一下飞到了云层，那个人的手被扎破了，血流到我花瓣上。
她身后有面镜子。
我看见我是朵花——是朵绽放的玫瑰。
我从梦中惊醒，我往贺穗那边瞟，她还在工作，我想叫她休息的。
贺穗发现我醒了后，给了我一杯饮料，她说：“马上就到了，喝杯饮料提提神。”
窗外已经暗了下来，我们终于到了罗马。
贺穗定的酒店离机场不远，坐了十几分钟的出租就到了，房间在二楼，透过阳台可以看见对面一楼的花店。给我们搬行李的服务员说，店主是对慈祥的老夫妇，每天晚上十一点才肯歇业关门，他们说只是为了给深夜准备求爱的人们留一束花。
留一束花给深夜准备求爱的年轻人，真是浪漫。
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早，一起去了附近的餐厅吃了顿简单的早餐，就去看些地标性建筑了。
虽然有一些建筑早有耳闻，可亲自来看的时候还是被震撼到了。
这些建筑是时间最好的见证者。
或许我脚下的一块石砖都拥有上百年的历史，罗马真的很让人难以忘记。
斗兽场上方有一群白鸽飞过，我想这时应该飘些羽毛下来。
贺穗拍了很多张照片，每一张都像画一样。
这里的天空蓝得不能再蓝，形形色色的人走过十字路口，我闻见花的芬芳。
贺穗向我表白是在罗马旅行的最后一天。
这天天空阴沉沉的，路上人也很少。
我们去了赫本拍罗马假日的那个真理之口。
贺穗让路人帮我们拍了张照片，就在这个真理之口面前。
感觉很奇妙，仿佛我跨过了大半个世纪，赫本就好像在我身边一样。
我和贺穗随便吃了点饭，但回去的时候是我一个人回去的。
贺穗说他要去看她的一位老朋友。
我一个人坐的车，说实话这几天都和她一起，突然人不在在身边了，失落是难免的。
天完全暗了下来，只有街边的灯光与头顶上宇宙中的光芒。
雨落下来了。
隔着车窗听下雨的声音如同下雪一般。
车里的广播和窗外的雨声交杂在一起，像是有人在雪中念着情诗。
灯光在雨点中闪动。
车停在酒店门口不远处，我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贺穗。
我打着伞，雨下得很大，我看不清前方的路，走近了才发现她身上都被淋湿了，还有她手中的玫瑰花。
贺穗把那束玫瑰花捧在怀里，她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告白，就找一个理由约你来罗马，只不过机不逢时，奈何天公不作美，不得不来个狼狈的雨中告白。”
贺穗单膝跪地，雨水滴落在坑洼的路中。
“请问叶痕小姐，肯收下这束玫瑰吗？”她抬着头望向我。
贺穗的眸子清亮，手中的玫瑰脆弱动人。
我忽然明白了玫瑰美在哪，明白了结婚为什么要带戒指。
那些走到最后的人，他们的爱情像钻石一样，是经过时间的沉淀，得来的无坚不摧，又像玫瑰一样热烈，在荆棘中盛开。
我说我愿意。
玫瑰花束落在水泊中，街边的路灯把星星撒在地上，我看见月光与玫瑰。
贺穗的手抚过我的脸。
我们在雨中接吻。
五、
我们一大早就回了国，离开了这个见证我们接吻的罗马。
说真的，我很爱这里，但唯一的遗憾是那束玫瑰永远留在了罗马，幸好我不用见证它的腐烂枯萎。
玫瑰最美的时刻，永远是盛开的那一刹那还带着属于每一个花束独一无二的心跳声。
我想，一朵玫瑰拥有着无法言喻的心动，这就足够了。
回国之后我们同居了，对了，我们还捡了一只猫，在贺穗的车底下发现的，是一只纯正的中华田园猫，还是个异瞳的小家伙。
我们连夜跑了好几次宠物医院，给它打了疫苗做体检，还有体内外的驱虫。
唯一让人头疼的事，就是还没想好到底给它取什么名。
贺穗让我拿主意，可是对于我来说起名字真是太难了，我让她自己取。我笑话她说他们作家起名什么的不应该手到擒来吗？为什么给猫取个名都取不出来？
贺穗回答我说，因为这只猫是我们的所有物，书里的东西都是虚幻的都是死的。她说，这只猫应该成为我和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应该郑重，谨慎地取名。
她花了三天才想出来，这只猫应该叫什么。
贺穗说就叫它小玫瑰，我问为什么。
她说，它既然是我们生活，生命的一部分那她希望它是我们美好的回忆，而我和她之间的初遇源于一支玫瑰，相爱也源于玫瑰。
玫瑰或许是我们的所热爱之源。
贺穗希望我看见小玫瑰就可以想起她向我单膝跪地告白的那个晚上。
我觉得她有一点点自私，猫也是有人权的，这样对待它真的好吗？
她说她想自私一点，关于我们的每个瞬间。
就这样，小玫瑰成为我们两人中的第三位家人，它负责扰乱气氛。
我看着小玫瑰越长越大，快胖成一只猪了下定决心给它减肥。
贺穗说不要，小玫瑰胖才好看。
我对她的迷之逻辑有点无奈，于是小玫瑰的减肥生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这都怪它另一个妈妈太溺爱了，都没让它剥掉荆棘。
六、
在一起大概五个月后我们都各自有事，各司其职。
贺穗到处出差，我就停留在这里。
我们每天见面的方式变成了视频通话，在飞机起飞前她都要给我打视频，然后腻腻歪歪地说一句“叶痕，我爱你”才肯挂掉电话。我有时都在问我自己，我是不是不够爱她，她会不会太累了？
在贺穗出差的日子里，小玫瑰得了猫感冒，我只好半夜带它去医院。
医生说小玫瑰长好了很多，只是因为之前流浪，所以体质不是特别好，天气一凉就感冒了。
医生说有像我们这样关系这么好的朋友收养它，是小玫瑰的福气。
我突然想起我们这样的关系，好像外人从来都不知道。
那一晚我没能安稳入睡。
我靠在床边看着窗外，我在想我和贺穗在一起，真的合适吗？她是一位作家，我只是一位谁也不知道的人，我们，真的合适吗？
我一直都知道在我们这段感情里贺穗是付出的较多的那一方，每当她憋着困意试图让自己清醒来跟我视频，我都想问问她，她这样真的不累吗？
贺穗应该被一位爱她的男人娶进家门，她应该会有两个孩子在她写作的时候闹。
她应该会是位很幸福的人。
我们这样，真的对吗？
过了大概三四天，把小玫瑰接回来的时候，最让我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有人把我和她在罗马接吻的时候拍下了照片发到了外网上，有用外网的国内用户把这张照片搬运了国内，顿时就上了微博热搜。
看着微博上“作家贺穗 同性恋”这个词条，我预想，情况很糟糕。
国内接受同性恋的程度远远不及国外，因此在国门里同性恋这个群体也更小心翼翼，但时刻都有质疑声和骂声。
我看见舆论越来越大，有人支持，但是大多数还是不能接受。
我看见贺穗被骂“疯子”“变态”“恶心”。
这些字眼如同玫瑰上的刺往我心口扎，我顿时觉得我的心脏已经千疮百孔，身体里所有的血都流光了。
谁能忍受自己的爱人被众人诟病，被千夫所指？明明她没做错什么，贺穗只是简简单单爱一个人。
为什么呢？为什么只因为是同性恋就要被人骂呢？难道女性就只应该爱男性吗？只有那是正确的吗？
我们连爱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吗？
同性恋，到底做错了什么？
仅仅过了几个小时，我和她的个人信息全部被扒出来了。
我第一次觉得在大众，在世界面前谁都无法拯救我们，他们，全部在责怪我们。
我接到了店子里店员的来电，说有人打架闹事，未经允许朝店门的墙上泼油漆，用最鲜艳的，玫瑰色的红色在墙上写下“同性恋恶心”这五个大字。
我从那边听到了吵闹声，有很多人，他们大声地喊：“同性恋最恶心了！同性恋的人就该死！同性恋是病！我们要抵制同性恋！同性恋都是疯子！”
他们的一字一句都幻化成了箭、刀往我身上扎，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在往我的心口蔓延。
我感到窒息。
像是有人掐着你的脖子，用棍棒砸你的头，用利刀割破你的喉咙让你叫不出声来，把你绑在巨石上让你同石头一起永远沉入海底。
同性恋，真的有那么恶心吗？
同性恋，真的该死吗？
我和贺穗，还能继续下去吗？
罗马的那束玫瑰早就被雨淋湿，道路上的人把它踩成了烂泥发出臭味。
我忘了玫瑰盛开很美，可归宿终究是被人丢入垃圾桶。
原来美丽，到头来一文不值。
七、
贺穗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我都没接，最后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黑暗的房间里最后一丝屏幕的亮光也消失了，铃声淹没在黑暗里。
小玫瑰叫个不停，我只好从地上爬起来去客厅给它到猫粮。可是我从来没觉得这条路有这么难走，这么遥远过，每走一步都像有人在地板上埋下了细针，一阵痛都传遍全身。
我想，月亮也许在这寂寥的夜里呐喊过痛苦吧？有人倾听过她的痛苦吗？太阳有给她更多的光芒吗？星星有安慰她吗？
她的眼泪，是盛开在月色里的玫瑰吗？
那是她心头的血色吗？
我走到客厅，门外的灯亮起，我看见贺穗打开门，冲过来抱住我。
我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爆发。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和贺穗提分手的。那时的我应该很狼狈吧，她应该很瞧不起我吧？
我抱着她哭了很久，我大声地说：“宝贝，我真的走不下去了，我受不了他们那些人这么说你，他们凭什么那么说你，践踏你，还侮辱你的作品？他们这些人不知道那是你多少个日夜倾注了多少心血才完成的。”
“贺穗，你可以原谅我的自私，我的擅作主张吗？”
我实在是，无法再爱你了。
“我不想让你永远活在同性恋的骂名里，活在痛苦里。宝贝，我真的很对不起你，我们，分开吧。”
我不知道那晚夜里的月亮有没有听到，不知道，有没有玫瑰在夜里盛开。
我印象中的那晚，贺穗一声不吭什么话都没有说，我知道这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可是现实永远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贺穗那晚应该也哭了吧？
第二天醒来屋里有关她的一切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一切的一切，又回到原点。
家里的小玫瑰还在，它慢慢爬到我的怀里。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
我在难过什么呢？不应该开心吗？
有人说青春总是充满遗憾的，可贺穗是我的遗憾吗？
不，她是我所拥有的满足。
今天是新的一天，我又将重新开业。
八、
听到贺穗婚讯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年了。我带着小玫瑰离开了那座城市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开了一家花店。
这家花店叫Rose。
我正在店里的电脑上冲浪，突然就刷到了贺穗与某钢琴家结婚的消息。
照片中的她完全不一样了，岁月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她比以前更漂亮了。
贺穗穿婚纱的样子很美，紫色的金丝边很衬她的肤色。
我发现，还是紫罗兰形容她更贴切。
贺穗的丈夫站在她的旁边，他们看起来很般配很幸福，或许这才是她应有的生活。
店内的门铃突然响了，我看见一位一米高的小女孩，穿着小裙子站在门口，不知在到处张望什么。
我走过去问她：“小朋友，你需要些什么花呀，我这里的种类有很多哟，看看你要哪一个。”
“送给喜欢的人要送什么花呢？”她眨巴着眼睛问我。
我笑了起来：“是送给喜欢的男孩子的吗？”
“才不是呢，是给喜欢的女孩子的。谁说一定要喜欢男生的？我才不喜欢他们呢。我喜欢的人可漂亮了可优秀了，比他们好千倍万倍。”她摇摇头，撅着嘴巴说。
我愣了一下。
阳光突然从云中钻出来洒满街道，风铃被吹响，我看见光透过窗子落在最靠近窗的那个花架上，上面摆满了玫瑰。
“送给喜欢的女孩，当然要送玫瑰呀。”我捏了捏她的脸。
她呆了一下问：“为什么送喜欢的人要送玫瑰呢，我一点也不喜欢玫瑰，我更喜欢那边的那个。”
她用手指了指我的身后，我顺着她的指尖望去，那是盛开的紫罗兰。
我摸了摸她的头：“你以后就知道为什么送人要送玫瑰啦，我可以送你一支，我保证你要是送她玫瑰的话，她会很喜欢的哦。”
“你真的没有骗我吗？”小女孩狐疑地看着我，“可是你都还没有男朋友，你真的确定吗？”
我一下就笑出了声来，叉着腰学着她的语气说：“谁说一定要喜欢男孩子的？”
“好吧，我就姑且信你一回。要是他不喜欢你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小女孩撇了撇嘴。
我和她拉了个勾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骗了你我就是小狗。”
她哼了一声。
小女孩静静的在门口等着我给她取玫瑰，我挑了一朵最大，开得最灿烂的玫瑰送给她。顺手拍了拍她的肩，说：“大胆向前走吧，我看好你哦。”
我目送她出了门，往对面的咖啡馆跑去。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一个小女孩，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书。
她拿着玫瑰跑了进去，把手背在背后羞涩地把玫瑰递到了她口中的女孩的面前，正在看书的女孩一惊，伸手拿过那朵玫瑰，低头嗅了嗅，笑得比太阳还灿烂。
我看见她从座位上下来亲了亲刚才从我店里跑出去的那个小女孩的脸蛋。
她们手拉着手出来，玫瑰绽放在阳光下。
躺在桌子上的小玫瑰叫了一声。
我看见曙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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