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掌柜的见又有人来也只得迎上去,“各位爷,这个店今日已经满了。”今日这是犯了太岁了吗?
谁知那为首的壮汉就像没听见似的,只抗着刀往楼梯口走去,“段家小姐,我家小姐请您一叙,您怎么就跑得那么快?”
段瑞雪只得转身嬉笑道,“不知你家小姐是何人?”
“钱家小姐钱兮。”
段瑞雪闻言撒腿便往楼上跑,这还真是冤家路窄。那一群壮汉瞧段瑞雪跑了,也一窝蜂往楼上跑去,“快,把那丫头给我抓住。”
“你们,这都是什么事啊?可千万别在我这里打起来啊!”掌柜的一脸焦急,回头一看刚在椅子上坐着的人竟一个跃步到了楼上的走廊里,可是吓了一跳。只见那位公子把段瑞雪护在在身后,拔出手中的剑,与那些壮汉打斗了起来。这位公子的武功高强,那些壮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那下面的人见自家的公子出动了,也没闲着,也跟那些人打斗起来,客人四处逃窜,掌柜的也在惊呼,“千万当心些,可别打坏我这客栈啊!”
不多时,那群壮汉便败下阵来,“回去告诉钱家的人,若是不想要钱家的基叶,尽管出来作妖!”那群壮汉连连作揖,“是,多些公子饶命!”,随即狼狈而去,这事办的,回去铁定没好果子吃。
段瑞雪惊魂未定,望着那人的背影道谢,“多谢恩人相助,不知恩人可否告知姓名?”
那人转身,在看清段瑞雪的容貌后,满是戾气的眼睛瞬间变得柔情,本来也只是猜测,不想真的就是她。这孩子,六年未见,竟出落得这般端正了。
“姑娘不认得我?”
段瑞雪见那人盯着自己很是奇怪,但是黑色的帽子挡住了光线,是以她看不清那人的容貌。那人似乎是明白了段瑞雪的困惑,只把帽子摘下,让段瑞雪看得真切。
段瑞雪看清他的容貌之后既惊又喜,眼泪不觉溢出,六年不见,他竟还是如当年一般。又想起刚才的一幕,竟觉委屈,只扑向那人怀中,“段轲,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万一你晚来一步,我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
段轲见她趴在自己怀中哭泣,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背,哽咽道,“是我来迟了。”让你独自在江南待了六年。
六年光阴,其中酸涩,旁人又怎能得知?
冬日天冷,外头的风也大了,还夹带着冰冷的雨,拍打着各家各户的门窗,就像是索命的孤魂般,倒是让人心头一紧。
客房内一片氤氲,床前的梅花正开得艳丽,丝毫不畏严寒。偶尔传来风声呼啸,倒是为这静谧的夜添了几分喧嚣。段瑞雪心内欢喜,只坐在床边痴痴地咧着嘴笑,她六年未见的哥哥终于回来了,可不是把她乐坏了。她刚刚已经把前因后果都告诉段轲了,段轲也已经派人去找了柳姨他们,知道柳姨没事段瑞雪便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门被人推开了,段轲端着一碗姜汤进来了。“你刚刚淋了雨,喝点姜汤好点。”
“好。”
“如今你倒是出息了,刚见面连哥哥也不叫了。”段轲把姜汤递了过去,寻了个椅子在一旁坐下。
段瑞雪双手握着瓷碗,对着姜汤吹了几口,眼珠里瞬间结了一层水汽,“哥哥如今倒是越发出色了,也不是连我站在你身边都没能认出来。”
段轲揶揄道,“毕竟是六年未见了,谁知道妹妹竟出落得这般水灵,况且当时的你可还是位妇人。”
段瑞雪挑眉,“哥哥倒是学坏了,怎么平白多了些纨绔子弟的作风。”
段轲倒是没言语,段瑞雪只把碗里的姜汤喝了几口。段瑞雪生来味觉不灵敏,就算是姜汤的气味她也不觉得刺鼻,待冷了些,便只咕噜噜咽了下去。段轲见段瑞雪喝完了,便把碗放在桌子上。段瑞雪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哥哥来江南可是有事要办?”
段轲的身子一僵,只慢慢转身,眼神躲闪,一字一句道,“爹爹身子不好了,让我接你回去。”
段瑞雪听了心内一紧,眉头紧皱,身子不好,怎么算是不好?“可是患了什么病,严重吗?”
段轲顿了顿,轻叹了一口气,眼中含着泪,坐回刚才的椅子上,对着段瑞雪一字一句道,“他让我来接你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段瑞雪垂下头,刚才段轲犹豫时她就猜到了她的爹爹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没想到是性命之危,当时便觉心内一阵刺痛,好像要割舍一件珍贵的东西一般。
“我知道你对爹爹有怨言,只是做子女的多少要体谅他们,爹爹为了护住你也是不容易。这最后一面还是要见的。”段轲见段瑞雪不言语,只以为段瑞雪还在怨着段章,只开口劝他。
“我知道。”段瑞雪哽咽道,依旧没抬起头,只是被褥上却湿了一片。段章的心思她知道。六年前段轲离去之后便送来一封信把这一切都明说了,段章如此用心护住自己,段瑞雪是断断不能恨他的。可是如今这事终究太大太突然了,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没了她爹爹,她在这世上是真的就没有至亲了。
“小雪,凡人都有生死,你看开些,爹爹见了你指不定就会好了。”段轲也知道这样的事段瑞雪必是一时无法接受,只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六年了,爹爹他过的还好吗?”段瑞雪抬头,满脸泪痕,只怔怔地盯着段轲。
“爹爹过的很好,你回去他过的更好。”段轲抬手,拇指轻轻拭掉段瑞雪脸上的泪痕。段瑞雪的脸本就因为刚刚埋头哭泣发烫,如今,接触到段轲冰冷的指腹,竟下意识低下了头。段轲的手便停在了半空,段瑞雪怕段轲多想,只得自己抬手用衣袖把脸上的泪擦干,“哥哥连夜赶路也累了,还是先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就同你们回去。”
段轲收了手,心内暗道这小丫头也长大了,懂得避嫌了。而后便是一脸心疼,虽还想说些什么,见段瑞雪的模样,也只得轻声道,“好,你好好休息。”随后便绕到桌子旁,拿了瓷碗轻轻推门出去了。
段轲走后,段瑞雪便听着外边的呼啸的风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夜未眠。六年前,她失去了最爱她的娘亲,六年后,连她的爹爹也要离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