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反应可是激了柏清允,音量瞬间拔高八个度:“你怎么还护上了?报个恩至于吗?”
夏刻小声地探头问:“什么报恩?”
“关你屁事!”
两位姐即使都已经在内讧的边缘试探了,但对付起他来,依旧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裴雪颂和柏清允异口同声地喷了夏刻一脸,被这阵势吓得小心肝儿一颤一颤的夏刻不自觉地身子往后退。
“那咱还吃不吃饭?”
夏刻声若蚊虫,不太确定此刻事态的严重程度。
没想到俩人这事儿倒很和谐。
“吃!”
“为什么不吃?”
夏刻:“......”
*
竹聿名的家和夏刻家饭店其实是一个方向,但因为中间三个人拌了会儿嘴,耽误了一点儿时间,所以也没遇上。
竹聿名从书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难得见竹霖和林妍都坐在沙发上,距离上次出现这个场景已经隔了太久太久。
而时过境迁,连人的心境也完全不同了。
竹聿名看了眼沙发上的两人,只叫了句“爸”,便背着书包上了楼。
余光瞥到桌子上放着两份纸质文件。
今天的烦心事似乎一件接着一件,竹聿名捏着眉心坐在桌前,摊开的书却是一页都没有翻动过。
他想起过年前去美容院给林妍送伞时见到的画面:他的妈妈,和一个他从没见过面的陌生男人在雪中相拥。
而他最终也没能将手中的伞送出去,他想,她应该是不需要了。
竹聿名不记得那一路他是怎么走回家的,中途甚至还走错了路。
大概风太刺骨,把整个人的感官都吹麻木了。
思绪被门口的敲门声打断,开了门,林妍推了一个行李箱就站在门口。
从那双和自己相似度有七分的眼睛里,竹聿名竟看到了一种释然的情绪。
“儿子,妈妈走了,想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一阵沉默。
林妍继续道:“你爸去医院值班儿了,你自己在家,晚上记得盖好被子,桌上有我从饭店带回来的菜,记得吃。”
竹聿名自始至终没什么表情地站在原地,他比林妍高了一个头,却并没有什么气势上的优点。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有点想笑。
尤其是听到林妍这一番临走前最后的嘘寒问暖时。
竹聿名沉默,林妍也没什么别的话要交代了,门关上,行李箱的轱辘发出的声响那样清晰刺耳,渐行渐远,带着竹聿名曾经的一些信念、一些温暖。
真正的放弃与别离,总是来的悄无声息。
他们仿佛从未介意,匆匆奔往下一站。
所有的悲欢,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灰烬。
第二天一早醒的时候,竹聿名发现自己感冒了。
他竟真的笑了出来,林妍女士是有什么魔咒吧。
竹聿名翻遍了家里的抽屉柜子,最后才在厨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盒还有一个月就要过期的感冒药。
一个外科主治医师的家里居然没有一个完整的药箱,这说出去,多可笑啊。
桌子上还摆着林妍说的从饭店带回来的菜,卖相不错,除却有些已经氧化了。
他没有时间处理,上学已经快来不及了。
竹聿名到教室半小时之后,前面空着的两人座位上才来了人。
三个人昨天在夏刻家饭店吃的特别尽兴,饭店是夏刻爸妈一手创建的,在黎水市名声不错,都开起了几家分店,夏父夏母自然也是逐渐退居幕后了。
三个人去的时候夏父夏母都不在饭店,但夏刻那一百来斤往那儿一站,饭店里都是打工的,怎么敢怠慢了这位少爷。
三个人胡吃海喝撑到肚皮都鼓了起来,柏清允甚至还鼓动着整点儿小小酒喝喝,但一想到裴雪颂回家还得面对老太婆,只好作罢。
夏刻觉得经过这一顿饭,自己和这两位姐的关系怎么着都该不同于往日了吧,于是十分熟稔地挂着笑,招着小手:“早上好啊!”
被打招呼的两个人一个脸正对着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一脸“莫挨老子”的表情趴在桌子上开始和周公约会。
另一个更是眼神儿都没落在他身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同桌桌,也就是新任副班长。
夏刻心里哀嚎:这...这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好歹他们也算在一张酒桌上“谈过大生意”的人了,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裴雪颂用实际行动打夏刻的脸:怎么不能。
夏刻就感觉到裴雪颂一见他同桌,立马收了平日里浑身的漫不经心和隐隐的霸气侧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姑娘是个挺善良无辜的萌妹子呢。
裴雪颂一屁股拍椅子上,身子保持后转的姿势:“竹同学,你昨天不是说对学校还不熟悉吗?下课我带你转转?”
昨天裴雪颂乱七八糟地想了半天,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应该能帮助到竹聿名。
夏刻拉着一张脸也等着竹聿名的回复,他赌十包辣条:这位高岭之花肯定会拒绝。
果不其然,竹聿名视线从课本上移开,又是那种很冷、拒人千里的眼神儿,说道:“不用了。”
竹聿名一个早上都有点浑浑噩噩的,嗓子鼻子都很不舒服,但都比不上心里的。
课本摊在面前,一目十行地看着,偶尔动动嘴,也是干张嘴不出声的那种。
一说话,声音里的异样立马被裴雪颂捕捉到了。
“你感冒了?”
竹聿名本以为自己只是嗓子疼,鼻子呼吸不畅,吃了药应该会有点好转。
却没想到声音也哑了,自己说话的瞬间也有略微的诧异。
竹聿名没打算理她,他不知道他感冒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还没等他摆好“拒绝关心”的姿态,手腕便被人握住了。
有点凉,甚至比他手腕的温度还低了不少。
“走,去医务室。”
“我吃过药了,不用。”
竹聿名蹙着眉头,有些介意手腕上的温度,他想作不经意间挣开状。
但女孩子攥的很紧,他若想真的完全挣开,动作幅度势必会很大,大概会伤到她的面子。
思来想去,他也没想到合适的角度和力气来灵巧地挣开手腕的束缚,低下头却听见女孩儿更霸道的声音。
“吃了有个屁用!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搁这儿上早读,读好了老孔是能给你发张奖状还是怎么的?”
裴雪颂一阵吼,丝毫都没有注意到周围人探究的目光,甚至被她吼的周围一圈读书声音都弱了下来。
裴雪颂半回头看了一眼,声音又立马高涨,效果堪比老孔的死亡凝视。
竹聿名被她拽的站起来,有点头重脚轻的,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涸地不像话,泛着几分苦涩。
他发现自己好像突然就成了弱势,失了反抗的力气,脑子里突然冒出了“随她去吧”的想法。
没等两人僵站在这儿多久,裴雪颂见人被自己“训”得没了话,只当他默认同意了,于是二话不说牵着竹聿名就往楼梯口走去。
黎水一中的医务室就在高三那栋楼的一楼,虽然一向倍受同学吐槽,因为小病去了开的都是一种药,稍微大一点儿的病医生就让联系家长来带走。
能开到现在也只能说是靠校领导“强力支持”了。
裴雪颂拽着人走到高二高三的连廊,身后的人脚步一顿,哑声道:“我可以自己走。”
裴雪颂这才觉不妥,撒了手,走两步回过头来看看人倒下、或者丢了没。
一大清早来看病的还真没有几个,医生才刚上班,正在医务室对面的房间里换白大褂。
知道外面死不了人,动作也慢悠悠的,跟要去打太极拳的老头儿似的。
裴雪颂在外面等得炸了毛,在原地走着圈,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学土拨鼠叫、冲进去揍人了似的。
一旁竹聿名安安静静地立在那儿,乍一看上去,都不知道谁更“有病”一点儿。
医生终于换好他的“太极服”出来,拿着钥匙开了医务室的门。
医生带着口罩拿着小手电,“啊——,嘴巴长大点儿,发出声音那种。”
竹聿名照做,裴雪颂围观。
大概是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没等医生看清楚,竹聿名就半合了嘴。
医生转过脸来看着脑袋都要凑上来的裴雪颂:“要不你来看?”
裴雪颂连忙摆手:“我哪会啊。”
“不会还靠那么近?”
“哦”
裴雪颂终于乖乖站在一旁,看医生给竹聿名看完后开了药,自己立在一旁,跟个招财猫似的。
两人都没带现金,但校医院是可以记账的,所以还不算麻烦。
裴雪颂好心地帮竹聿名拿着药,回去的路上嘴里叽叽喳喳不停。
“这个冲剂是饭前还是饭后来着?饭前吧。这玩意儿一次几片来着,两片还是三片?不对,他好像说的是一天三次,那到底几片来着?”
竹聿名很想说,吃药的是他,她记那么清楚干什么?
但还没等他问出口,就被她的话堵住了。
“你别提醒我,也别说话啊,得好好养嗓子。”
说完,又开始扒拉着药盒外面的说明看。
作者有话要说:
裴雪颂:我也记不清了,要不这药随便吃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