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二十四 不速之客

住在屋顶的鱼改变了传统的投喂方法，但是和谐默契的生活并未改变。秋天正迅速的离开，气温不断下降，饵料已是两三天一次投喂，投喂时，大家还是按计划，有步骤的享用，不会一同大快朵颐，吃到没有为止。有一次，麦苗故意占着料杯的位置，一边不停的享用饵料，一边偷偷看大家的反应，一次，大家安静的看着他，两次，观望的伙伴却越来越多，只是仍没有鱼想要参与争抢，原本就不太饿的麦苗实在演不下去了，“算了，算了，你们吃吧，怎么就不能来跟我抢一下呢，抢着吃应该更好玩吧！”“呵，呵，”山月表示很不屑，“就你这体形，还跟我们抢，非饿死你不可！”莫名接着说:“只要你觉得饿，我们一定会等你吃饱，哪怕让你吃到撑死。”“哈，哈，哈，”这饿死，又撑死的，大家都笑了，麦苗尴尬得刚想转头离开，他对大家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然后快速的游向假山下面，躲了起来。

爸爸只要在家，总会经常过来，若是碰上饵料被吃光，就会再重新添加，剩下的还多，排除堵的原因，就再隔一天。有时候，饵料会在缝隙处卡住，刚开始大家觉得无助，慢慢的发现只要继续碰撞，很快就会恢复正常。关于投喂器的使用，大家早已达成共识，不可以把投喂器当作玩具，落在水面的饵料一定要吃掉，碰撞顶杆时，避免动作过猛，以防溅起水花而溅湿料杯。关于投喂器附带的音乐，麦穗们已经掌握不会落下饵料，而打开音乐的窍门，这是一个神奇的能力，别的麦穗需要两条配合才能完成，只有麦苗独自就可以，他一直乐此不疲！

“唉，麦苗，今天这鸟叫声怎么会这么大呢？”小白在假山下问玩耍的麦苗：“你什么时候学会调节音量的呀？”“没有啊，我哪会调节什么音量，我都没去碰它。”麦苗回答。“咦，那是怎么回事？”一些鱼不经意间向四周看去，哎呀，玻璃的屋顶正站着两只鸟，有认识的鱼立刻叫了：“不得了了，那真有两只白鹭，专门吃鱼的那种。”莫名兄弟立刻带着一群鳑鲏到处示警，“注意了，大家注意了，出现紧急状况，池塘外出现两只吃鱼的水鸟。”即使是从未见过水鸟的伙伴，也立刻明白水鸟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有的更在记忆深处冒出关于水鸟残酷的故事，此时他们都潜藏在池底，密切关注白鹭的动态。

麦苗却毫不在意，他一边慢慢靠近窗台，一边说：“这就是白鹭吗，模样倒是蛮清秀的，就是有些太瘦弱了，名字倒好听，可是这就是坏鸟的样子吗？”或许关于白鹭的模样，麦苗还是不忘学习。山月也离开小白，一边向水面靠近，一边说：“有水鸟，那才叫自然，我喜欢自然！”小白在叫着：“快回来，山月，白鹭会吃了你。”山月看了看大家，“自然不就是这样吗？看，有一扇窗没关。”小白与大家一起看向窗台，是的，水池外侧，一扇未完全关闭的推拉窗正敞开足够的间隙连接着自然，很多鱼立即躁动起来，寻找更安全的所在！山月对麦苗说：“它真的会吃掉我们吗？”“哪这么容易，这是安全距离，我还觉得它们不舍得呢，”麦苗回答。“呵呵，我想也是，”山月对着白鹭叫：“来呀，进来喝口水呀，给我们讲讲天上的故事吧。”“哈，”麦苗大声笑了，“他们一定都在想，我们俩是不是傻了呀！”“嗯，有可能，正常的鱼可能真不会这样，”山月想了想：“我就是渴望自然，哪怕我被吃掉！”风云，小白，莫名兄弟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仔细的听着。

“妈妈，这里有个池塘，还有很多小鱼哦，”来歇脚的白鹭是一对母子，鸟儿子指着开着的窗户对妈妈说：“我可以进去捉鱼吗？”“不可以，”妈妈说：“我们只是来歇歇脚，感受一下这里如同自然的状态，不可以在这里抓鱼！”“为什么呢？”鸟儿子疑惑的看着妈妈：“我已经学会自己捉鱼啦！”妈妈说：“我们若是要捉鱼，得到野外的河流湖泊里。这里属于这户人家的。”“好吧，妈妈你看，这些鱼也都怕我们，我们是坏鸟吗？”鸟妈妈伸开翅膀，把儿子揽在怀里：“宝贝，对于那些小鱼来说，我们的确是坏鸟，但这是自然法则，我们无法改变，吃掉那些老弱病残，有助于物种进化，有助于生态平衡。但是最坏的，更坏的只有人类，他们制造出各种各样的机器，摧毁森林，填埋河流，沼泽，对自然不断的索取，环境一天天恶化，物种不断濒临灭绝，如果与人类相比，那才是天壤之别呢！”鸟妈妈稍作停顿：“人类还有更坏的地方，他们捕杀，圈养任何想抓的鸟兽，对于那些比较肥壮的，人类会划分为食用价值；长得好看的，就具备观赏价值；凶猛的，危险的鸟兽，碰上大多都直接杀死，要么就接受人类驯化，产生经济价值；有些数量稀少，或是历史久远的，就有了研究价值，最后大多一辈子关在小小的牢笼里。”鸟妈妈慈爱的看着儿子：“我们纤细瘦弱，没有漂亮的羽毛，有足够多的同伴，所以人类对我们不感兴趣，仔细想想，还真是一件好事啊！”过了一会，妈妈又说：“很多事情都是这样，得，会成为坏事的根源，失，又变成好事的起因！”鸟儿子不解，他看着妈妈：“就像这些鱼，那些已经圈养的鸟兽该怎么办呢？”“每个物种都有各自生活的方式，有的选择抗争，为了自由宁愿在笼子里死去；有的选择接受，成为人类的宠物，或是玩物，他们已经不属于自然，远离了大美，也远离了无数险恶，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鸟妈妈看着儿子：“人类整体来说都是坏的，我们时刻要保持距离，某些个体会比自然险恶万分，也有的会与阳光一样温暖善良，我们要学会区分。现在我们转换栖息地，都要飞得很远，长途迁徙中，有时需要落脚休息，就要学会如何分辨，哪些地方可以停留，哪里一定不行，你看，那个方向，”鸟妈妈指向大约三百米外，另一处屋顶的阳台，白鹭们的视力都很好，小白鹭顺着妈妈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处同等面积的阳台，阳台的一角堆放着一张弃之不用的床架，一个破沙发，还有其他各种杂物，五六个破花盆散落其间，之前栽种的花木早已枯萎，即使只是偶尔雨水的滋润，一丛丛野花杂草正在枯败的花盆中，杂物的缝隙里肆意的生长，然而此时绿意盎然的植物正经历着一场劫难，一个小男孩拿着一截细细的枝条，快速地向杂草野花不断抽去，满是尘土的屋面上，很快点缀着一片片，一段段醒目的绿色。

“那样的地方，便隐藏着危险，那个小孩就是一个危险源，我宁愿再坚持一个城市，也不会在那里作片刻停留，”鸟妈妈该是想起了什么，她的脸色有些异样。“妈妈，你想起那次受伤的经历了吗，”儿子问？鸟妈妈看向儿子，眼神中满是怜爱：“是的，宝贝，他们会随时捡起东西砸向你，不管距离的远近，也不管最后砸到哪里。”对面的阳台上，该是谁在叫男孩的名字，男孩歪了歪头，继续抽打枝叶。很快一个气冲冲的女人冲进阳台，她一把揪住小孩的耳朵，一边在叫：“叫你没听见，叫你没耳朵！”小孩捂着耳朵，在撕裂的哭喊声中，被拉进了屋里！鸟妈妈说：“我不会相信这个小孩，还有那个女人会是个善良的人，今天不是，以后也不是！”

鸟儿子欣喜的抬起头，看向妈妈：“这里是个安全的地方，住着善良的人，是这样吗？”“在这里生活的人，一定是热爱自然，热爱生活，一定会与温暖善良靠得更近，”妈妈指了指对面的阳台，“那样的环境，那样的人，只会与危险更接近，记住：危险不会自己告诉你哪里有危险，但是它会用各种方式提醒你！”“我知道了，妈妈，”鸟儿子看着妈妈：“我能下去喝水吗？”妈妈有些担忧：“很渴吗？”“是的，很渴，很渴！”鸟妈妈想了一小会：“好吧，你也需要磨练，记住窗口的位置，有情况立即返回，”妈妈又提醒一句，“不可以捉鱼。”“好的。”

兴奋的小白鹭轻松地穿过窗户的间隙，落到水面上，他避开正枯败的莲叶与投喂器，欣喜的用长脖子拨弄着水花，一边梳理着羽毛。已经潜入水底的伙伴又紧张起来，他们知道水鸟都是会潜水的，他们紧盯着这不速之客，唯恐避之不及！山月却正晃悠悠的靠近水面，慢慢接近那只吃鱼的水鸟，只听她说：“你会吃了我吗？”小白鹭惊讶的看着她：“妈妈说不可以。”“如果你妈妈没说呢？”小白鹭想了想，他说：“也不可以，我只是渴了，来喝点水就走。”山月高兴起来：“你才不是口渴了，你只是想来玩一玩。”小白鹭笑了，天真的看着山月：“呵呵，这你也看得出来。”“你们是好鸟吗？可以讲讲你们的故事吗？”“我们哪有什么故事呀。”“不对，都会有的，你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你们的忧伤，快乐，你们的生活都是故事。”“哦，那是有一些，不过应该没有时间了，”小白鹭抬起头看看妈妈，妈妈也正诧异，焦急的看着他：“你得快一些了，宝贝，”妈妈不安的催促。“马上就好了，妈妈。”

“你们听，闪电来了！”莫名刚说完，阳台的移门被拉开，闪电跨过门前的台阶，刚好与小白鹭惊慌失措的目光相对，小白鹭扑棱棱地立刻飞起，却撞上另一扇透明的玻璃，刚落下再急切飞起，他已分不清哪里是来时的路，抓着葡萄树的枝丫惊恐得看着这突然发现的不速之客。闪电看了看池塘里的伙伴，看见那扇半开的窗，以及阳台里外的大白鹭，他小心翼翼的踏着刚落下的葡萄叶，向窗口靠近，大家屏住呼吸，看着闪电缓缓地伸出前腿搭着栅栏，慢慢站起来，用嘴巴用力的把窗户拨至一边，窗完全打开了，闪电再慢慢退回到门口，这才友善的说：“不用害怕，这下你不会再撞上了！”小白鹭迟疑的看看闪电，看看那扇洞开的窗，立刻飞了出去，落在妈妈身边，妈妈激动地把儿子拥在怀里，呢喃着：“哦，宝贝，我的宝贝。待着别动，等一会，”她忽然独自飞起，落在那扇为她们打开的窗台上，闪电不解的看着她，池水中的伙伴们同样不解，鸟妈妈低下头，对不远处的闪电深深地鞠个躬，她诚挚的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