啁啾燕儿穿过万条绿丝绦,剪着春日里晴朗的野穹,清澈见底的湖面上画鹢推波。
朝飞幕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这才是真正的绿意阑珊,这才是真正的水韵江南。
当垆卖酒者,红装素裹者,欢喜热闹极了。
小汤圆早已看得眼花缭乱,姹紫嫣红的花灯挂满街巷,不过她更注意还是那些摊位上的零嘴。
“哇,糖人糖人!”
“噫,荷花酥!”
“爹爹我要这个好不好?”
润玉望着向他招手的小女孩点点头,“喜欢什么便拿吧。”
小汤圆捧着一块荷花酥品的正香,
“不吃糖葫芦吗?”
她闻声仰起那张沾了酥沫的小脸,顿了顿又猛得摇头,
“圆子不要,圆子只喜欢吃爹爹做的。”
……
他弯下腰伸手帮小汤圆揩下嘴角的酥沫,“好……”
“问世间谁人无忧,唯神仙逍遥无忧。出三界六道,飞升紫府,位列仙班……”
前面传来戏乐之音,又不时传过如潮水般的掌声叫好声,甚是热闹。
锦觅早便有些跃跃欲试了,拉着润玉的广袖,“小鱼仙倌,我们快走。”
拐过一道巷,绕过几排摊,吊楼檐铃下,梨木牌匾上大笔挥毫题了三字行楷:
结香苑——
进到院中的时候,那些越过墙头的彩缯花绳在清风吹拂的枝头飞舞,像一群寻香的蝴蝶。
锦觅早已快步上了角楼,跨过画廊,在二楼一处眼界敞亮的小桌旁坐下,一心投入那戏台之上。
“你娘亲她向来爱些热闹,以后要多带她出来走走。”
“圆子记下了,到时孩儿也要来玩。”
楼阙中心长着一棵粗壮的结香树,淡黄的花序馥郁芬芳,枝桠挂满了红绡。
这是汤圆所知晓的,据说如果人在夜晚做了梦,早上在结香树上打个结,是好梦就可以实现,是噩梦就可以化解,因此有“梦花”之称。
“爹爹,待明日孩儿也想在水榭里栽上一株,届时花开得灿烂,看着就很欢喜。”
“好,都听圆子的。”
夜幕降临时戏园散了,人们纷纷攘攘地离去,涌动的人流里,锦觅险些没找到润玉。
“小鱼仙倌——”她向着某处彳亍走去着,却忽被身后轻轻拉住。
“觅儿。”
“哎,吓到我了,差点以为把小鱼仙倌丢了。”
她迷迷糊糊的样子煞是可爱,他忽倒有几分不放心了,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反握住她的柔荑。
华灯初上,星星点点的烛火忽明忽灭,遥遥飘过天桥底下。
它们会随波逐流飘到哪里?天上的神仙能看到吗?能帮他们实现梦想吗?
望着那小鹿般纯澈期颐的目光,润玉不忍打破,他说,爹爹不知。
爹爹那么博识也不知,她颓着头望过最后一丝烛光消失殆尽,爹爹,天上有没有司愿的神仙,可帮凡人圆梦?
没有。
没有啊……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爹爹,漱石枕流,璞玉浑金,孩儿久怀慕蔺已久。”
她又顿了顿,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那夜布星台上您问孩儿可有意做司夜之神,只是孩儿不思进取,唯愿这般平静安乐的生活,做个逍遥快活的散仙。”
她想,此番言语定是让爹爹失望了,
“无碍,爹爹当年也是与你一般,一心想做个散仙,淇奥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去处,爹爹自然不会阻拦。”
他微微笑着,手指轻刮过她的鼻尖,
“你要晓得,只要随着自己的心去走便好,爹爹永远会在你的身后……”
“我信爹爹!”
言语间是那般肯定,不容置疑。
他的眸子在花灯下晦暗难明,眼底像有什么涌动着。倏忽间转过身去,一抹梨白如雾,缥缈清隽。
浮华尽头会是什么,又有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