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轨？

润玉看着抓着他衣袂的小肉手，有些失神。

　　站在云头，她向下探出头去，一如来路，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蒸霞蔚。

　　唯有差别的也只有心境罢，心境不同了，去时是焦灼不安的，来时却是轻松自在。

　　迎接锦觅与她的是自南天门向四方蔓延开的无根水，冲刷过那一阶阶的玉台映着柔和温纯的白玉光泽。天幕下掠过一尾长鲸，低吟声响彻云霄。

　　彼时她深喜着那些细腻如针而又剔透如玉的小水滴，后来她才知，这无根之水有灵，可洗涤凡尘，不失为去浊濯魂的良剂。然而此技却需耗费大量灵力净化水滴，除去执掌四海六合神源的水神，这世间也便只有修习水系的宗师才可，而这一来，人数寥寥无几。

　　“陛下。”来者正是御殿将军破军。

　　润玉象征地点了点头，怀抱着他那寻了许久的人儿，不愿再与之逗留。偏偏这破军是个死心眼，几百年都没变的死心眼。

　　“这位是——”他有见到那片水蓝的衣角。

　　可惜润玉大步流星，抱着锦觅直冲璇玑宫的方向，远远得将他落下，并未复他一言。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这里，像是中间隔过一段荒凉与放纵的岁月，最终，落于沉寂。

　　“院子里的昙花开得正好，觅儿，你喜欢吗？”

　　可惜无人答复他，锦觅的灵台被这磅礴的灵力冲击，早已识海混沌。岐黄仙倌说，需等百年，百年不归，则不归。

　　于是他便一直等着了，每日里除了上朝，批阅奏疏，整顿族派，更多的是陪着她。

　　那个孩子长大了些，容貌却并无多大变化，整日便是潜在省经阁里，有时也会去天河数星星，结识几个小仙童。

　　然而至始至终，他都未曾告诉她的生父是何人，他只是以锦觅友人的名义来教导她。

　　并非他不愿为小汤圆正名，他只是想等觅儿回来，他们一起，把亏欠她的都还给她，包括他迟来的父爱。

　　汤圆初上天界的那几年里，并不喜与他人多言，独爱钻研星象。那幅星象图他看过，出乎意料得没有一丝错误，无论是星子间的距离，抑或是排序都严丝合缝，毫无偏差。

　　他也不再拘着小汤圆，或者说那个孩子太懂事，不会犯大错，不会惹乱子，如同天上的星子顺着轨道不会行差走错。她太懂事了，像极了初上天界的润玉，懂事到让人心疼，可是润玉没有告诉她，大可不必如此。

　　在这个世上，有些东西终究是早点懂得好。

当落红亦被岁月化为齑粉，九十七年后的花朝节，虹云瑞气，在这巍巍九重天上缓缓聚集，水雾绕着璇玑宫门匾旁的虬龙琉璃柱，渐渐凝成一缕浅色的花魂。

　　伴着一场浩大的无根之水洒落天阶，水神锦觅——

　　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