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为何我会感到熟悉……
他轻轻地抱起尚在梦魇里的小汤圆,步履匆匆地穿过南天门,若不是上元仙子在此,驻守南天门的侍卫都要以为方才飘过去的衣角是那图谋不轨之徒。
“邝露,宣岐黄医倌去璇玑宫。”从云雾忽里传来一句惊醒了深思的她,而说话之人早已不知在何处。
璇玑宫
润玉将小汤圆安顿在偏殿,为她掩了掩云被,又渡了两百年灵力安抚其心神。
岐黄医倌来的匆忙,也不过是迟了润玉片刻时辰,毕竟方才上元仙子神色有些不自然,恐误了要事。
润玉见他已绕过屏风,起身示意让他为床上的孩子诊脉,得到的答案无非是些小碍,食些仙草,静养几日便可。
左不过是妄用灵力,本就人小,又怎能,按理说陛下涉猎从书,为何会如此大惊小怪,乱了阵脚。
还有那个孩子,体内真气游走得怪异,像是,生来便带有的。
但他并未言明,毕竟天家的事,点到为止,陛下只令他诊脉开药,其余莫要多言。
其实想必,陛下一早便知晓了,那为何还要将这孩子留下。
一晃三日而过,天界本是云雾化成的悬铃木忽然开了花,淡黄色藏在硕大的绿叶后,若是不仔细看确乎难以发觉。
小汤圆悠悠坐起,揉了揉模糊的眼睛,见四周摆设截然不同,立即警觉的盯着眼前之人,“你是谁?”转而又问,“这是哪里?”
“在下不过是个无所事事的散仙,此处是在下的府邸。”他回答罢,“你是哪位天家的小仙童?为何会在南天门外晕倒。”
南天门?那不就是天界的门户。小汤圆没有说话,她恐自己说漏了嘴,带来祸事,起身便要往外走,却刚好碰洒润玉递过来的一碗药,褐色的汤药洒满了洁白的衣摆。
“对不起,我是无心的。”她蹲下身胡乱地抹着衣摆上的药渍,赶忙施法除去。
指间划过一道水蓝,这并不是她的灵力,那冰凉纯厚的灵力便应是眼前这位渡给她的。
润玉已看见她眼底的疑惑,“无碍,只是仙童如今还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
“仙人妄言了,在下不过是被点化的一颗珍珠,倒是仙人,也绝不是普普通通的散仙吧。”说话间,她的指间已暗暗蓄力,此人渡她灵力又说出这番言辞,小汤圆有些摸不清他的意图。
润玉像是没看到汤圆指间的银光,不慌不忙地沏了一杯茶,
“很好,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青茶在白玉杯里翻转着,他轻挥袖,不慌不忙地将那杯茶放到汤圆面前,
“那么,我是天帝,如此仙童可言明自家?”
这倒像是不假,毕竟若是散仙又怎会散发出那种气息,灵力又那般高强。
“我不过是颗珍珠,”她有些忸怩不安,还想如之前般一言以蔽之,可又转念,眼前之人若要查她身世,岂不是如翻掌般容易,倒不如自己捡着无关紧要的说,“娘亲唤我小汤圆,如今三百岁,尚未有表字。”
“这个称呼倒是不错,想必你的母亲亦是有趣的人。”
“她?或许之前是吧,”小汤圆自然地接过话,“可是这几年来,她的身子愈发得糟,便笑不出了。”
“是我唐突了,想必令慈并非常人,只是为何不回其母族?”
“应当是因为一个人罢,”她又想到娘亲口中的那个润玉,此刻她有些担心娘亲的病疾,“天帝陛下,请问这天界可有什么固本培元的仙丹,能否借我一二,日后定当偿还。”
润玉正要答时,忽然门被推开,上元仙子略有些着急地进来,却看到那个孩子已醒,欲言又止。
“无妨,何事?”
“今日夔州土地传报,其掌管地的山坡上忽然长出一种仙草,似是夕雾,只不过那花瓣竟是绿色,怕是有妖邪作祟,遂令我暗禀陛下。”
“绿色夕雾?”他竟有些琢磨不透,当年还是做夜神时他曾在省经阁的古书上见过这种仙草详细,分明是世间罕有,且多以蓝紫色,偶有白色又为上上品,活死人生白骨,亦为一味补灵良药。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案上点了点,“我要下凡一趟。”他抚袖起身,却被小姑娘一把拉住。
“天帝陛下可否带我下凡?”见他眉头轻皱,小汤圆又忙接道:“我要去找娘亲。”
。。。。。。。。。。。。。。。。。。
汤圆:孩子要找娘亲这种事,分明没有任何理由辩驳啊
其实若论起她的算盘倒是很不错,一则离开小宅的时日有些长,娘亲找不到自己定会着急;再则这里毕竟是天界,屹立于九重天之上,若把握不好时机,凭着她那微弱的灵力想要离开也是个问题;三则便是那夔州的夕雾,她只需谨慎地跟随这天帝,远远的取一朵夕雾,再施几个障眼法遁了,应当不是什么问题吧。一举多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水汪汪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她认为此举甚妙,只要离开这里,最坏的结果也无非被天帝逮住,毕竟有漫山的夕雾,他也不会因为一株而和自己斤斤计较。
润玉最终亦未能拗过她。天上凌云风疾,吹得他宽大的袖袍猎猎作响,小汤圆抵不住狂风,便自然而然的缩在润玉身后。
他不知为何会有些慌张,像是心里无端的有一个声音在喊:快一点,会错过的……
会错过什么?
小汤圆从润玉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向下望去,只见云雾缭绕的连山飞速向后掠过,万丈深渊处的鹏鸟亦被远远落在身后。
“天……天帝陛下,能不能飞得慢一点,我要被吹跑了!”她那双水灵的葡萄眼睛此刻竟被风刮得有些痛,一时无法睁开。小小的眉头紧锁着,险些坠入云端。
“站稳些。”斩冰断雪的音色,很是疏离,但并不妨碍那些在小汤圆背后加持着的纯厚灵力。
小汤圆自然感得到周身风力大减,不禁对眼前那抹梨花白的身影多了几分好感。天界之人好像并不如娘亲口里的那么可怕,相反的竟连堂堂天帝都这般和善。到底她阅历溃乏,只是后来吃过些苦头方才知晓,以一而概全篇,是多么滑天下之大稽的理论。
“你未习得凌云之术?”分明是疑问句却让他说出肯定的语气。
“……”其实她也愿学,只不过是娘亲不愿她四处惹事,于是也便放弃了。
“其实我也不算一无是处,毕竟我更适宜水养,闭息之术还是很不错的。”
润玉微微稽首,不再言语。小汤圆嘟着嘴抬头瞅了瞅他,又忙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