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像是被这滴泪唤醒了意识,艰难地睁开眼,苍白的嘴唇抽搐了两下,想说出什么,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不甘地永远地闭上了眼,永别了人世。
我哭的更凶,发疯般嘶喊:“祖父——祖父——”可是祖父再也不能回答我了。
我完全僵住了,无法反应。
半晌,我像无头苍蝇似的叫那个我最信任的人:“若温,若…若温——你在哪,我好害怕,我好害怕——你在哪——”
外面的打斗还在继续。我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恐惧与委屈,放下上官家小姐的的架子,嚎啕大哭。
可是,外面…外面仍在有人不停的死去,我…我堂堂上官婉儿、宰相之后,难道…难道就要在这凌辱中死去吗?
不!绝不!
若温不来,我就自救!
我突然止住眼泪,可能我再也没有泪可以流了吧。
我努力克制住双手的颤抖,跪在祖父身边,在他耳畔轻声道:“祖父,对不起了,您忍一下。”说完,抽出深深插在他胸膛中的长剑。那瞬间,一朵似曼珠沙华般妖冶的血花在祖父的胸口绽开。
我并未直起腰身:“祖父,您在天之灵看着,我,上官婉儿,绝不会让上官家这样受人凌辱。我,一定,会让我上官家,名流青史,我要让所有人都记住我——上官婉儿!”
我抬手擦掉脸上的一片泪痕,转头,深深地望了身后的铜镜一眼。
高高的髻,颊上的胭粉,唇上的大红胭脂,身上的月白外袍……一切都是不到半个时辰前的模样。可是,我的眸中再也没有了那一抹天真,我的唇边再也没有了那一丝微笑。
我,死在今日,也生在今日!
“还有呢?上官婉儿?”皇上端起梨花木桌上的茶杯,染红的指甲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呵,”我掩唇轻笑。“皇上,臣女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您听了,想必: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臣女给您讲些有意思的事吧…”
“说。”皇上只说了一个字,却给我重重的压迫感,让我喘不过气来。
“皇上,之后,臣女就进了宫,成了个下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知,娘娘还想听些什么?”我不敢造次,只好顺着她的话说。
“听闻那日仅存的几个侍卫说,你的剑法,虽然生疏,但也着实厉害。听你母亲说,你从未说过学过剑法,你那剑,是和谁学的?”皇上微微侧头看我。
我心中一窒,思绪不觉飘到了八角四方亭。
那个,舞剑的少年。
“若温,休息一下吧。”我轻喘一口气,放下玉笛,拣了处干净的地面坐下。转头对若温说。
“好。”他把琴放到一旁,起身整了整衣服。
“诶,若温,你除了会弹琴,没学过剑术吗?韦氏这样的大家族,家里的少爷应该都学过吧?”我试图挑起话题。
他沉吟半晌道:“我的确学过,还是向大唐第一剑客的再传弟子拜的师,学了五年。可师傅却说我的剑法太过阴柔,像女子的剑舞。”
“那你舞给我看看吧。”我托起下巴,一副看戏的模样。
他沉吟,半晌不说话。
“求你了嘛。”
“好吧。”他扶了扶额,随手抽出腰间的长剑。
我的思绪似乎被他吊在剑锋处, 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上下起伏。
他渐渐收尾,额上有薄汗。
“怎么样?”他伸手擦了把汗,问我。
“确实…唔,很阴柔,蛮适合我的 。”我递上绣着白莲的手帕,煞有介事地点评。
“那我教你啊。”他接过,擦了擦额头,又把手帕递回来。他似乎有些无语,过了一会儿才道。
“好呀!”我兴奋得眼睛里都闪着光。“我自小就想学剑,可是父亲说女子就只应该学琴棋书画,遵三从四德。我求了好几次,还拜托母亲求他,可他就是不答应。后来,我看这事没出路,就只好作罢。”我愤愤地接过手帕,盯着被他汗水打湿的,明显颜色较深的那一小片布料。
“噗!”他笑了出来,宽大的手掌停在我面前。“没事,我教你啊。”
心中没来由的一暖,我搭上他的掌心,借力起身。
深深望他一眼。他眸子中,满满的,都是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