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呼兰那边刘总的意思,郑明又设计了一些个防伪标识的小样,各种图案的凑成了一个版面。忙了三四天,完事后给陈秃子打电话一说,陈秃子却说呼兰那边联系不上,只好又等。正好贾春颖单位里忙,也出不来。就闲了郑明一人,只好又来向晖街帮老婆卖馒头,好让老婆晚点儿去,一是多睡会儿,二是能给孩子做早饭。老婆那里却不放心他,又请四嫂帮着使碱。郑明对这类事儿一学就会,没两天就独自把馒头蒸得又白又胖的。四嫂儿媳一见倒挺吃惊,说:“郑叔,想不到你干啥像啥!”说得郑明挺骄傲的。
早晨忙活一阵,老婆来接第二班时,郑明就闲下来了。
小孩子闲下来爱玩,其实大人也一样,有爱下棋的,有爱打麻将的,有爱喝酒的,有爱玩儿浪的。这些个玩意儿郑明除了喝酒还算是爱外,另外的一概不行,尤其是人人皆喜欢的打麻将,他更是七窍通了六窍。他除了喜欢和盲流子这类狗们交朋友之外,最喜欢的要数侃大山了。北方人称这侃大山就是瞎白话,不过郑明可是真能瞎白话的。
这天闲着无事,几个人一起瞎白话吹牛,蓝毛子加了进来,把自己连同自己养的狐狸也派作主角一通神吹,鱼贩子安大胖子也愣没吹过他。安大胖子语塞,却把球踢给了郑明,说:“蓝毛子,你今天要能吹过郑明,我老安请你喝啤酒,要是吹不过,你请我们喝。”蓝毛子却说:“我四十多岁的人了,打八三年开始倒腾,这么着郑明,你要是倒腾过咱们从未听说过的买卖,那我就服了你。可是有一样,要大家都没听说过的。”
咱们的宝贝疙瘩一听当即来了神儿,对蓝毛子说:“你输了,安哥这大肚子可是装啤酒的好料,十瓶八瓶的不在乎,赶快买啤酒去吧。”蓝毛子急了,心说我走南闯北的啥没见过?你别唬我。说:“郑明,你也别吹牛,吹不好你请客。”
郑明嘿嘿一笑说:“当然,我输了还请你吃老齐家的烧鸡,你输了供我们四嫂做的豆付卷儿就行。”
蓝毛子历来抠馊,这一次却异常坚定大方地说:“行,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了不算就是盲流子揍的。”郑明故意顿了顿,又挠了挠头发,好像在思考,把安大胖子挠得直着急,蓝毛子却幸灾乐祸地等着喝酒。郑明又沉吟了半天,问蓝毛子说:“蓝大哥,你眼睛可别蓝啊,你倒腾过蚊子吗?”蓝毛子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安大胖子心急,早钻进食杂店里去拿啤酒,蓝毛子却说:“别听他瞎巴巴,这世界哪儿有倒腾蚊子的?”
一向精细的蓝毛子这一回可失算了,郑明真的倒腾过蚊子。那年他把自己家里的红箭鱼卖了个精光,老苏头却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沈阳的八一公园,又给他找了一个当年好玩儿这类玩意儿的朋友,告诉他找到他自会找到那些玩鱼的专业户。郑明自是心里高兴,第二天就去了沈阳,找到老苏头的朋友,那老头子本身就是个专养红箭的专业户。郑明一打探,还真就比八一公园便宜,质量还好,自是喜不自禁地买了几百条回来卖。
鱼市里的同行们却奇怪,心思这胎科的鱼可不比卵科的,一下就是几千上万的出鱼苗,那玩意儿一窝最多也就百十条的,到变成鱼苗能剩下一半儿就算是高手,怎么这家伙前些日子把鱼卖光了,一个礼拜不到又凭白的生出几百条一般大的鱼来?把个汤老六和一帮子鱼贩子们气得干瞪眼儿。本来嘛,郑明的鱼进价便宜,出价也就便宜,货还好。养鱼这玩意儿玩儿的就是那鱼的一张皮,哪个傻瓜才买那质次价高的呢,可眼气也得干瞅着。如此这般折腾了两次,郑明第一次尝到了独家买卖的滋味。
可汤老六也自有办法,没几天就看出了门道,郑明这小子贪杯,成天价晕晕乎乎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地主动请郑明喝酒。可郑明自思与人家不太熟,想婉言谢绝,又一想别与他太别扭了,都在一个行里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马上回说:“我请客。”几人当即就近来到酒馆里坐下。几杯酒下肚,汤老六与郑明成了至爱亲朋。郑明又在众人的骗说之下当了一回老师,告诉说沈阳如何,八一公园如何,养鱼的朋友如何。寻思自己在这里的买卖做不长,索性约众位同去。几人当即约好第二天坐晚车去沈阳。不想一顿酒下肚就断了郑明的财路……
汤老六和另外俩人摸着了他的底,第二天早上就去了沈阳。等郑明到时,所有的“红箭”都被他们给包了,郑明心说:这帮子土耳其大骗子,骗到老子头上来了。可是也没有办法,只好又求老苏头的朋友给出主意。那位老爷子不自知地充了一回炮手也觉得不好意思,又领他逛鱼市儿挑鱼。可郑明一走到鱼食摊儿上却走不动步了,那鲜红鲜红的摇蚊卵可是鱼儿们的御膳。一打听,那玩意儿叫红虫。
郑明一想,现如今正是春季,是种鱼们繁殖的季节,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再说市场上的鱼虫子们为了鱼儿们的吃食,宁可自己不吃也要买最好的,甚至包饺子炒菜都可以,只要鱼儿们肯吃。想毕马上打问起价钱和一些须知,老苏头这朋友一见他想买这玩意儿,忙问他说:“你们那里没有吗?”郑明回说:“当然,肯定大多数连见都没见过。”这老头子马上热心介绍这玩意儿的习性。郑明一见这东西比鱼儿们还好带,自是万分高兴,又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准备了一些便宜的器具,买了四五十斤,人家合他三块五一斤。郑明回到家来按人家的说法儿安顿好虫儿们,又带了些光鲜鲜的虫儿们来市场,往一个木盒子里放好了湿布,把虫儿们摆在上边。又拿出打沈阳带回来的养鱼书来,翻到介绍鱼食的那一页,见人就介绍,逢人即推广。
鱼虫子们大多认识他,知道这小子好出尖儿,马上就围了一帮子人来打听,听明白了才问价钱。郑明摆了个七钱的酒盅说:“一块钱一盅,好不好的照量照量,这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众人觉得他说得有理,况且一块钱也不多,这春天里鱼儿们爱得病,吃了些好的自然有挺头。再说,养鱼图的就是鱼儿们鲜亮,所以一窝蜂地抢买,又把一旁的汤老六气了个倒仰。
这眼瞅着一个星期又过去了,郑明三块多钱一斤买的虫儿,零卖可卖到三十元,他还老多给人家,要不然卖得更多。这段季节正是燕儿鱼们繁殖季节,养鱼户们眼馋,公推汤老六来与郑明谈判,请他把价降下来,也按斤卖。郑明也爽快,说:“都是朋友,二十五一斤吧。”众人又请他喝酒,郑明这次没付酒钱,喝了个喜洋洋美滋滋儿地不说,嘴巴子一抹却说:“还是二十五。”汤老六知道郑明生他们的气,大家每人拿出一对儿鱼来送礼,郑明这才把价降下来,十八块一斤卖给了他们。
蓝毛子仔细听郑明说完,叹了一口气,梗梗地举起啤酒瓶子对郑明说:“佩服!佩服!这顿酒请得不冤。”郑明一见安大胖子又喝得两眼发直,知道这小子要上停,连忙找了个借口去食杂店里边儿的小火炕上睡觉。
第二次去呼兰贾春颖没去,郑明与大胡子陈秃子共同去了呼兰,把样品送去。刘总却不在,想等一天,可贾春颖只给了三百的差旅费,郑明又与他吃午饭喝酒加上车票钱也剩不下啥,只好打道回府。又赶上晚上在列车上吃夜霄,郑明又晕头转向不说,听这陈秃子一顿白话却把他的酒给吓醒了。
原来格格大酒店那年失火,公安局要抓一个贩卖三无安全阀的南蛮子,那阵这吕大宝还在齐市,偏巧这南方人是这陈秃子的朋友。这陈秃子是吕大宝的死党,当然互相关系不错,他马上打电话让南蛮子开溜,不长时间又通过关系把技术监督部门扣的货给要了回来,你说这仁兄有多仗义。
咱们的宝贝疙瘩听了这话,不由得如吃了迷药一般愣住了,酒劲儿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见下了车他还要喝,郑明一想还够一顿的,得,灌死你这王八羔子。俩人又在车站附近的酒馆儿里喝酒。郑明满心的怨气没地儿撒,又想起一则笑话来,存心想戏他一戏,对正自喝酒的陈秃子说:“大哥,昨天晚上我梦见你了。”
陈秃子问说:“梦见我了?”郑明说:“可不是,我梦见你当官儿了,不过不是现在的官儿,好像是还珠格格里的那种清朝的官儿。”陈秃子好奇,又喝了一口酒问:“真的?”郑明说:“可不是,你骑着高头大马,旁边儿有人给你鸣锣开道,好家伙,真威风。我一见是你,就说:‘你不是陈秃子吗?’你却招呼两个衙役来打我,气得我上前一把揪住了你的胡子。”说到此处,郑明却不讲了,等着他来问。果然陈秃子问他说:“那后来呢?”郑明吃了一口菜说:“后来就醒了,醒了以后还抓着自己的**毛不放。”陈秃子被他给逗笑了,笑过之后又突然反应过来,说:“你小子骂我?”说完自己也笑。
俩人吃完饭,郑明又给他打了台出租车,付了车钱,一摸兜还剩下两块二,心说:得,走着回家吧。背着兜子一步三晃地朝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