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的宝贝疙瘩先去了趟厂里,与厂长扯了一会儿西皮,厂长早对北京和沈阳的事知了个大概,又问郑明说:“那天你说沈阳那边开会你又冒出来一个防伪项目,没影儿的话你可别乱说,到时候会产生负面影响。”郑明说:“不会,我早就计算过,理论上保证可行。那天我还求孩子的英语老师给查了一下英语的‘不可复制的颜色’怎么讲,一大嘟噜一大串儿的也不好说,我又给浓缩了一下,就叫NDC。到时候咱俩防伪技术合用,那可就是复合式防伪技术。”
厂长说:“你别太灿烂了,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你的GBS推广出去,现在这个咱们干着都困难,可别再像我搞的灭火器那样灭火了。”郑明奇怪,忙问说:“啥灭火器?”厂长嘿嘿一笑说:“别提了,企管办我同学的一个朋友,拿来了一个项目,做煤气灶上用的灭火器,安上去以后可以提高安全系数,最可心的是来料加工。那边啥都齐了,就是缺资金,我寻思三四万块钱也不多,不曾想买回来一堆原件,装好了以后百分之九十不合格,连路费都没挣回来。可倒应了个名儿——真的灭火了。”
咱们的宝贝疙瘩嘻嘻一笑说:“你连这个都信,那也太小儿科了。”厂长也一笑回说:“信你的就是内科?你也别美,赶快把沈阳的事儿落实了,那个什么NDC先放一放,先把你的GBS弄出一点儿甜酸儿来。”郑明说:“我想先把NDC的实验搞出来行不行?”其实郑明有些台词没说出来,这个后来由他给起的NDC的防伪技术是死了的老苏头临死前,在他的防伪技术启发下搞出来的。老头感激郑明照顾他,他自己退休后搞的一些“秘密图纸”全给了郑明,这对郑明的帮助相当大。
郑明急于想证明老苏头的理论,又是个急脾气,自然的想极力争取。厂长问说:“试验得多少钱?别再像上次,你一个多礼拜就费了两万多。”郑明回说:“那次的事也不怨我,你电源不办增容就让我试生产,当然要出乱子,这回不用,我估计五千以内就可以。”厂长说:“五千以内厂子可以解决。”郑明说:“咱还是像从前那样,试验的费用还是我自己出,成果出来了咱俩再说别的。”厂长说:“那你还找我干啥?”郑明说:“我没有动力电办不成事,现在防伪厂的设备和实验室的仪器全挤在一间屋子里,干脆施展不开,找你主要是想解决这件事。”厂长说:“要不你把厂长室征用了吧?现在咱厂子除了这厂长室和会计那边儿之外,连拣页机都放在走廓里了,你看还有啥地方可以用?”郑明嘻嘻一笑说:“我看厕所那边还有个二十多米的空地,想在那边盖个偏房,如果领导同意,就着咱那边儿的剩砖烂瓦,我先盖起来行不行?”厂长一想说:“也可以,不过你可别想着让我去给你当包工头。”郑明说:“只要领导同意,别的都有我来。”
当下郑明又去劳务市场找了个小包工头,领到场地上把意思一说,又添了一些新砖、水泥之类的。半个月不到,二十几米的实验室又靠在了工厂厂房的一角。
一切整备完毕,又把实验室里的家伙支巴上,拿了老苏头写的购物清单,又在老婆那里骗了些钱,买了票即去天津。
到天津划拉一阵子,见东西太多,自己带不了,况且都是些化学品,又费劲巴力地发货。倒腾完了又去天津油墨厂里的研究所扮了一回带料加工的客户,明里暗里寻得不少有用的信息,心里不免暗自高兴。去火车站买了回程的车票,当天的还没买着,又不甘心让票贩子挣,只好买了隔日的。心说:反正也没啥事儿,不如在海河边儿上多待一天。
出来以后想抽烟,一摸兜儿烟却没了,可心里知道火车站边儿上的东西贵,有心想忍一忍,又一想不过一盒烟而已,心说算了吧,就在广场边儿上的一个亭子里买了一盒“黄果树”。打开来一抽,假的!当着那卖烟的面儿扔了烟,又去包子脸服务员那里改买了一盒“石林”,想不到还是假的。
气得咱们的宝贝疙瘩冲过去与那卖烟的“包子脸”大声说:“我说你也太不地道了,我买第一盒是假的,第二盒还是假的?”那位天津包子脸的服务员嘴小可嗓门儿却不小,立马回说:“你嚷嘛?谁见着是假的?”
郑明刚要理论,突见亭子的玻璃上映出一个奔自己来的身影,邪眼一瞧,是方才在售票厅门口向自己倒票的那位。郑明假作不知地还与那卖烟那娘们儿吵,影影绰绰的见那人已来到自己身后正伸出手来欲拉自己。咱们的宝贝疙瘩突然回身,抬手就是一个大脖溜子,那人也是长得矮点儿,郑明的手劲儿又稍大了一点儿,一转圈儿就给打坐在了地上。
郑明心里正自解气,不想马上围过来无数的男男女女,把他围成一圈儿开起了批斗会。郑明还自强词夺理地据理力争,挨了打的那位却和东北人不一样,不但不反抗,反而满地打滚地想寻得更多的支持。三分钟不到,即有一位人高马大的铁路警察分开众人上前来询问。一听郑明的口音,不容分说即拉了他去值勤室,可倒票的却溜了,只是那包子脸的女子跟在警察身后大呼小叫地喊要法办郑明。
郑明也不言语,乖乖地跟在警察的身后去了值勤室,由着警察浑身上下一顿神搜也没搜出个所以然来,又祖宗三代的盘问了一回,仿佛郑明是国际恐怖集团的人。郑明先由着他折腾,见问完了又说:“能不能让我也说两句?”那警察不耐烦地说:“你们东北人就是爱惹祸,现在你还有嘛话说?”郑明故意气他说:“我没‘嘛’话说,有事要讲:第一,你搜我的身违法;第二,放走了那小子是啥意思?”
那警察一愣,亏得是大地方的,马回又找回面子说:“你和这卖货的为嘛吵嘴?”郑明说:“我连买了两盒烟全是假的,买第一盒时我当着她的面扔进了垃圾筒,她也看见了,寻思再买一盒你该照顾了吧?——又是假的。”说着话又拿出烟来给那警察看,又说:“我找她论理,她还跟我妈妈的。”那女的忙申辩说:“谁骂你啦?”郑明不与她理论,问警察说:“警察叔叔,你说说,‘你嘛’是啥意思?”
警察见郑明如此说,不由得一乐说:“这你误会了,她说的那是口头语。”郑明不依不饶说:“口头语?卖我假货还骂人,刚才一大堆的人声讨我,我打人是不对,可那小子想在我背后下手就正确?她卖我假货就应该?”正自唾沫屋子飞溅地讲,扭头一见卖货的没了,俩手一摊对警察说:“你看,她没理了,跑了。”
那警察见咱们的宝贝疙瘩是个油条,只好训了训放了他。
郑明出来又回到售货亭上,对那正卖货的包子脸女子周边买货的人说:“大家小心着点儿,我刚刚在这儿买了假烟,可别再让人给唬了。”说毕朝那包子脸售货员挤眉弄眼地一笑,转身就走。
走了没几步,兜里的大哥大又响了,掏来一听,是袁伟明。问他在哪里,郑明回说在天津。袁伟明告诉他说:“沈阳那边办执照,需要你的身份证,还要厂长的身份证,你是不是给送去?发个复印件传真也行。”郑明说:“咱连合同都没签就办,好吗?”
袁伟明说:“没问题,注册资金那边让你说个数,你看注多少?”郑明一寻思,马上回说:“太多了假,太少了不好,你看着办,三百万二百万的都行。”又问袁伟明在哪里,袁伟明告诉他自己在北京,又问郑明啥时候走。郑明回说后天,那袁伟明听说,忙对郑明说:“你住哪里?我马上去找你。”郑明回说:“住长春道边儿上的和平饭店的二○一房。”袁伟明当即说:“你等我,傍晚之前准到。”
郑明傍晚时分接到了袁伟明,见他拿了个大包,又像是出远门的样子,随口问了一句:“袁大哥准备去哪里?”袁伟明告诉他说:“沈阳要我去,另外也找你去,我想咱们就一块儿去吧。”郑明忙回说:“不行!袁大哥,厂子那边还有事,你先去,等我把事办完了马上就去,你先带我的身份证复印件吧。”俩人过了解放桥,在长春道上一家东北人开的酒馆儿里吃了顿饭,不想这里竟有北大仓酒,当然让郑明美美地喝了一顿。
俩人吃饭时,郑明与袁伟明学说白日里买烟的事,袁伟明说:“兄弟,你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逛,见着过乌鸦有白的吗?”郑明细一寻思,也还真是这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