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信山庄离郑春光的牧心斋不远,只间隔一栋楼。原是一栋居民住宅七层楼的底楼,开山庄的这位和郑春光一样,是除了吟诗作画之外又有些喜欢花鸟鱼虫和雕刻石艺的主儿,另外还有一个喜好——吃。不过这位不但喜吃,还喜欢做,一来二去的竟小有名气。为了维持自己的爱好,竟在并非闹市的住宅区开了这个饭店,名子也很奇,在自己的名字后边加上山庄二字。大有欲与臭味儿相投的死党大书法家郑春光的牧心斋一搏昆仲之意。
“怎么样,这里的环境很独特吧?”
郑春光一脸的得意,那眼神儿还一边儿一心二用地瞟了瞟于晓波。三人落座后,郑明忙给二人相互介绍:“这位是于晓波,赵老师的爱人。”郑明又指了指郑春光:“这位就是我方才跟你提到过的大书法家,郑春光。”郑春光忙把手伸过去与于晓波握手,那手势里明显隐含着另一层意思。
郑春光这人历来放荡不羁,最喜欢看的就是《那啥梦》,市面上不见的《那什么词话》也是烂记在心。打十四岁上即懂了男女间的那什么,还不到十八岁即趁着学习小组的缘由把同班女同学的姐姐——一位大他三岁,且是俄罗斯血统的女子给那什么了。好在父母疼他,做文化局长的父亲亲自出面为他摆平了劫难,这在那什么后期并不开放的北方城市里也算是一大新闻。
郑春光为此误了上大学,没了父母安排上学的名额,失了大好的前程。在家一边与洋娃娃般的娇妻戏耍,一边偷偷练字。几年下来,竟然比过了父亲,父亲的秘书吃惊之余便靠自己的关系把他安排到市文化馆,当了一名创作辅导员。圈儿里的人都知道,郑春光的那什么是出了名的。而一边游戏人生,一边自娱自乐的郑春光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宝玉说得多好,女人是水做的,我见了水便觉得清爽。郑明戏耍他:“你可是泥做的,小心别让水儿们泡瘫了你。”自有分寸的郑春光则不以为然:“水大了自然是灾,可小了也不行,只要你把握好度,自然会风调雨顺。”问他什么是度,他则笑曰:“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大概他说的“度”也不外像南人们吃河豚一样,吃不好会中毒,吃好了会奇鲜无比。郑明看出来,此刻的郑春光又要吃了,不过于晓波这只河豚吃得好不好,郑春光能否中毒,怕是还要走走看。
握过手之后,于晓波脱去大衣,大红色退去之后现出的是明晃晃的亮黄色。高领毛衫一直顶到她的下巴上,鹿颈般的脖子被裹了个严严实实,不过那对不甘寂寞的大妈妈还是很不服气地挺了出来,撑得毛衣也无可奇何地退让三分。这一来反倒有趣,她的胸前像似裹了两块水豆付,一动便颤颤的让人血压不稳。
“于女士挺懂得艺术啊!这红配黄是亮堂堂,再加上杨玉环的脸蛋儿,赵老师可真是烧了电线杆子粗的高香啊。”
大概女人生来如此,喜欢被男人恭维,更何况是这么一位潇洒飘逸且满腹经纶的人。
郑明看看又要走题,连忙不合适宜地干咳几声:“春光,……点菜了吗?”郑春光无声地一笑说:“当然,不过我留了两道菜,请咱们的客人来点。”说罢,拿起菜谱来递给于晓波。
于晓波的粉脸又浓了许多,忙推开郑春光的菜谱,小声说:“我不懂点菜,还是请郑老师点好了。”
郑春光看了一眼于晓波,那眼神儿里藏着千言万语,嘴上还是客气得恰到好处:“那就再来个松仁玉米,再来个虾仁烧冬瓜,松仁玉米是女士菜,冬瓜对美容更有好处,怎么样?”
郑明在一旁急得坐立不安,小声冲郑春光说:“春光,你可别把我的脑袋当冬瓜。”
这句话让于晓波听到了,扑哧一声笑出了声,臊得郑明的脸成了酱猪肝。
谈笑间,服务员已摆好了酒菜儿。郑春光拿起酒瓶问于晓波:“女士是不是来点儿甜酒?”
郑明忙像胡传奎似的拦过话头来说:“你以为是女人都像你老婆那样喝酒?小姐,给上点饮料。”二人正争执间,一旁的于晓波可看了个明明白白。
于晓波这人有个犟脾气,越是不容易办成的事她越想办成。那次为给丈夫办调转的事儿,托了好些个人,啥都办完了。那个主管科长也是个文化人儿,酒席间无意流露出对本市大书法家特别的崇拜,想求几个字儿。于晓波以为写几个字能用几个钱,哪知一办才知道,郑春光的字并不好求。拐了好几个弯儿,托到郑春光三姐孩子的一个朋友,花了近千元连面都未见着才弄到几个歪七劣八的字儿。哪知梁科长见了如获致宝般欣喜若狂,当下公章翻飞地省了于晓波许多的麻烦事儿。连号称万能胶的相好儿的张臣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哎呀宝贝儿,知道你有这两下子,请郑春光喝酒你来了多好,保证能把咱的匾也换成了。”于晓波冷冷一笑:“哼!你以为我是金牌令箭?我也没见着这位大书法家。”想不到今天倒送上门儿了。想到此处,于晓波灵机一动说:“郑老师,我这人什么酒都能来一点儿。这么着吧,久仰你的大名,我今天随着你喝,你喝啥我喝啥,你喝多少我喝多少,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啥要求?”
“我们单位早就想换牌匾了,听说我们经理请你提字,结果不知为啥得罪你了,没有办成。那次我去单位开工资,听办公室的小刘说经理为此很后悔。”
“你们是什么单位?”
“鹤鸣饭店。”
“啊!你说的那个经理是不是叫张臣?是个退伍兵。”
“是啊。”
“把字给他写了,想不到这小子的嘴比茅坑还臭,酒喝到一半儿就让我给回了。”
“那我要是求您呢?”
“这么着吧,如果咱们这顿认识酒喝好了,我一分钱也不要,你看如何?”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于晓波二话不说,站起身端起郑春光桌前一杯足有三两的白酒来,对郑春光说:“郑老师,我们经理不会办事儿,这一杯我先替他赔罪。”一扬脖儿,如喝凉水一般喝了下去。郑春光大受刺激,连忙又倒上一杯端起来,如共产党员宣誓般激动地说:“就凭你这句话和这杯酒,我郑春光保证让你满意。”一扬脖儿,那杯白酒也尽数进肚。
东北的女子一般受满族女子的影响比较大,东北三大怪的第一位就是大姑娘叼烟袋,至于能喝几口的主儿更是如过江之鲫。其中就有那身大力不亏的、喝二斤老白干儿如喝凉水一般,比老爷们儿还能喝,一斤二斤的白酒很难趴下。于晓波的娘家本来就是满族人,自己有事没事的也常和老公喝一口,斤八酒量的赵老师都喝不过她。如果那次不是赵老师在酒里下了药,她也未必能成了如今这般的那什么妇。
夫子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在过去算是鄙视妇女,但在今日阴盛阳衰的年代里,恐怕应该另作解释了。
郑明坐在一边儿,如看电影一般成了局外人,想想不对,忙回过神儿来不当不正地插了一杠子:“我说两位先别宣誓好不好,你们这么个喝法这白酒可还得上一瓶,一瓶就是几十块,这钱还不要紧,我的事儿可还没办呢?”
郑春光连忙收回激动,重又找回庄重来。
“郑明你别担心,我看咱们这位朋友也是一个爽快人,你的事儿也就是我们的事儿,你放心,今天我买单。”言毕又喊服务员上酒。
古话说:“酒是色之媒”。其实酒还有一个作用,便是语言的催化剂。几杯酒下肚,话匣子自然就打开了。郑明没想到,赵老师都够能喝的了,怎么他老婆也这么能喝?看来鱼找鱼、虾找虾也有道理。转念一想,不对呀,我这酒量也不错,怎么老婆子一点也喝不了呢?啊!大概一般来讲是如此,我这二班(般)的怕是个例外。
“真没想到,我能在这种时间,这种场合遇到咱们市的大名人,这也是我们这些人的福份,还得感谢郑明郑大哥。大哥你放心,你大庆的事儿小妹儿我保证尽心尽力,这杯酒我感谢你,能让我有这么好的一次机会,与郑老师坐在一起……感谢你!喝一个……”于晓波又喝了一大口,郑明无奈只好相陪。郑春光则很不见外地拿起于晓波碟边儿的汤勺来,舀了满满一勺的松仁玉米递给于晓波,那神态像是久别重逢的贴已。
菜刚刚上齐,郑明那儿已经有些发懵。等到白酒换成了色酒的时候,郑春光早已喝到郑明对面儿去了。郑明一边儿努力支着眼皮,一边儿心里还有些纳闷儿;怎么郑春光坐到我对面儿去了?刚才还和我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