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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订单

迷局:给你一点颜色儿瞧瞧

赵老师原本是个左手不托右手的人儿,但看见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帮着郑明卖本,不但得了他的人情,还赚了不少的回扣做贴已,就连一贯笨嘴拙腮的杨老师也忙得不亦悦乎。赵老师当下心生活意,但对办公室里众老师们的小打小闹很看不上眼。不过心生一计,想起妻子的娘舅在大庆的铁人一中里做体育老师,连忙回家找妻子商量,提前打个招呼。电话的另一边儿一句“没问题”让郑明如入云雾,现在的各学校都在减负,他一个体育老师难道?……况且赵老师这个人算是个不爱打场儿的,第一印象就不是很好,加上这位赵老师时不时的从嘴里刮出一股股腊月里的西北风,更让郑明很不感冒。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都在帮助郑明搞销售的同时,自己也很滋润,并且关系处得都不错,万一这小子能行呢?大庆可是个大市场,为了孔方兄这位大众情人儿计,大不了搭点儿差旅费和酒饭钱。没曾想,赵老师一鸣惊人,不但替郑明售出二十余万的货,还让他认识了一位南方的大老板,并且居中担保绝无欺诈之嫌。虽说货款回笼得不太及时,但终因赵老师巧言游说,故此成交。欣喜之余,郑明也没忘记幽赵老师一默:“你大舅手榴弹比你撇得远吗?”把个赵宏雁给气了个倒仰。可人家有学问的人倒是肚量大,一句“当然,当然喽”,就给岔过去了。

但是可但是捏,随着时间的推移,咱们的宝贝疙瘩有点儿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寻思了一回有了主意,赶忙找到甄厂长去他们常去的那家苦孩子饭庄,开了一次小型常委会。菜还未上齐,郑明就把自己的担心和盘托出,并且告诉厂长赵老师的回扣已经全额付出了,就连这边生产连买料都开始赊了。

厂长毕竟老道,比郑明沉稳得多,指示他找上赵宏雁再去上一次大庆,别老是电话联系。临了,厂长半开玩笑地对郑明说:“我说郑明,你知道那句俗嗑吗?叫上贼船容易下……哼哼,嗬嗬、哈哈……”郑明先是诧异,即而会心,跟在厂长那别具特色的朗笑声后面也乐了几乐。不过连他自己都听得出来,那笑声瘪瘪的,鼓不起来。

郑明故意买了两张头天晚上去大庆的车票,反正也不远。省得像前两天那样,早上去大庆,到地方已近中午,正是吃晌饭的点儿,啥事还没做,先掏一顿饭钱。掏饭钱也认,问题是只要一喝上酒,那后半晌就啥事儿也干不成。拍胸举臂的,就差写血书了,搞不好还能挥拳相向,同室操戈。东北人就这德性,闲下来没事做的时候,眼红心热地看着南人们富起来,而自己还挣那几吊一脚踢不倒的钱,心里着实的愤闷不平。不平过后却又安于自慰,做生意的太奸,南方人也奸,我是北方人,北方人实惠,实惠是好人,奸人全是他妈的大坏蛋。心里嘴上胡乱骂一通之后,有钱的掏出仅够喝一壶的,没钱的则四处乱窜踅摸一通,只要是见着酒桌上的熟人立马脸红脖子粗地一顿神攀。东北人的毛病就是多,其中就有那抹不开脸儿的、穷大方的、一套瓷,得!啥也别说了,全在酒里呢,找吧,保证能找出辙来。

  买完了车票,郑明连忙打电话给厂子。赵老师还未下班,在电话里问郑明:“火车票买好了?”郑明连忙回答:“那当然,而且还是靠窗的座儿,楼下十排,三号五号,咱俩对着。”电话里的赵老师扑哧乐了,吓得郑明下意识地躲开了话筒。赵老师的唾沫星子是当仁不让的,郑明早在印刷厂里就领教过了,不过,现在怕是过不来了。

  “我说郑明,马季的相声你背得挺溜,你们这些搞业务的嘴皮子真油,这也是职业习惯吧?”郑明连声诺诺。

  跟这样的人出门就是麻烦,郑明想自己去农贸市场准备车上的晚餐,可刚到站前市场,赵老师已然在那里鹤立鸡群呢。这也难怪他,谁让俺这儿是鹤乡呢。

其实郑明此刻完全是门缝里瞧人,在东北这块黑土地上,不和杜康沾点儿表亲的人很少。东北人爱酒是全国闻名的,即便是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也需要些酒菜儿助兴。这也不怪人家,郑明买的车票刚好是晚餐时间。唉!有一得必有一失,看来这话有理儿。

  第二天到了农贸市场,赵老师那典型的一字眉般的小眼睛突然比往日大了许多倍;与小贩们杀价的神态竟然把他往日里的庄重打得丢盔卸甲、狼奔鼠窜;那个斤斤计较的神态令郑明很是感动。郑明如提线木偶般跟在他身后,成了名副其实跟包。一直到车站的候车大厅门前他方缓过神儿来,一看钟楼上的间,还差十来分钟就要开车了,连忙催促重又恢复了端庄仪态的赵老师:“赵老师,快点儿吧,别误了火车。”

  赵老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儿,瞧天书般地仔细看了看钟楼上的表针儿,慢条斯礼地回道:“赶趟儿,还有十二分钟呢,郑老板,你不应该只顾着赚钱,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啊!人嘛,应该有一定的层次。”

  郑明此刻手里拎满了方便袋,胳肢窝里还夹着一瓶富裕老窖,后背还背着装满样品和洗漱用品的背包。不用看,那形象肯定高大不了。

  郑明努力不去看坐在对面的那位眼角频频下着小雨的青年“女生”,把桌上的下酒菜儿一样一样地摆好,递给对面的赵老师一双方便筷子:“来吧,别等着照相了,造吧。”

  脱去“黄玉芬的的卡夹克”,又抻了抻身上的耐克牌T恤,正襟危坐的赵老师眯起了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向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那副虽说度数并不高但却象征着知识分子特殊身份的近视眼镜,然后拿起酒杯来对郑明说:“来,为我们的大庆之行圆满成功干一杯。”

  看着那斯斯文文的作派和似曾相识的开场白,郑明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朝腮帮子斜了一斜,心说:“还没到冬天,怎么来了一股酸菜味儿?”但随即大幅度地嘴角朝上,露出了他那口灿烂的银牙:“那当然,同时还得感谢您老兄屈尊莅临、亲自出马,不辞劳苦、鞍马劳顿,还希望赵老师到大庆之后见着吴老板能够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到时候咱哥俩敲着酒瓶响,揣着支票还,兄弟我一定请你一醉方休。”

  郑明的这番话把赵老师那对迷人的小眼睛给说成了一条缝,似乎变成了吕丽萍额头那迷人的月牙眉,一副扁铲似的大门牙雄纠纠气昂昂地龇了出来,牛毛细雨般的唾沫星子天女散花般地喷向郑明。

  “哈哈哈……哈……”

  左邻右舍的旅客们都不由自主地以那张白白净净的瓜籽脸为中心,拼命睁大自己的双目,似乎是UFO驾临。而那位因刚刚与亲人离别而显得很伤心的青年“女生”,被郑明的语言逗得刚刚才有笑意,马上又被吓得心惊胆颤,不住眼地看着连小舌头都露出来的赵宏雁老师。

  郑明连忙高举酒杯:“赵老师,形象!这儿可不是公园,咱哥俩也不是猴儿,来来来,喝酒。”言毕,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

  笑声随便嘎然而止,化作一股辛辣的液体,从嗓子眼儿一直滋润到郑明的心口窝。

  “我说郑明,和甄厂长合作的时间并不长啊,怎么的你说话比甄厂长还像赵本山呢?”一边说着话,赵老师那张独具社会主义特色的大嘴,西沥呼哧地吧嗒着鸡腿儿。眨眼间,丰满的鸡腿儿变成了可怜巴巴的柴火棒儿。

  郑明连忙吃了一口干豆付,热辣辣的酒味儿才稍微减轻了一些:“赵老师,我认为甄厂长和赵本山可无法相提并论,五百年前你们可是一家,至于我嘛……下九流‘二人转’的水平当然不能和你这‘大本’比,我这人就是胆儿大,敢在程咬金面前玩斧子,关老爷面前耍菜刀,这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俗民百姓的拿手好戏。没办法,祖上的遗传,穷山恶水里跑出来的刁民的后代,再混上点儿蒙古血,说话办事儿也没个遮挡,见笑了。”

  他身旁的旅客实在是忍不住了,带头嘿嘿地乐了起来,就连对面那位与亲人依依惜别时泪流满面的青年“女生”也重新露出了一丝笑意。

  时间不大,赵老师那白白净净的大脸由于富裕老窖的滋润,渐渐染上了些迷人的粉色。身上那件价值二百五十元的耐克T恤衫也由庄严肃穆渐渐地变成平易近人,继而又派生出一些嘻皮笑脸。

郑明刚想对赵老师和赵本山之间的关系联想一番,但听见赵老师的话里好像对这位红透辽宁的二人转演员不太感冒,刚冒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故做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脑袋:“你看我这记性,应该称你的官称才对,来,赵主任,喝酒。”

  俩人共同把杯子里的酒饮尽。

  “赵主任,其实我也是习惯了,入乡随俗嘛,咱这校办企业里,办公室里相互都称之为老师,连男女都说成‘男生’、‘女生’,我只好高攀,乘人不备混进你们的队伍里滥竽充数而已。”

  赵老师此刻的心里很是滋润,但还是装出某些不乐意来:“可你也别一口一个主任,说实话,这个破主任我真不愿意当,你说我原来的活多好,可现在呢?……这办公室主任是最不好干的活,吃喝撒拉的事儿全找你。你看人家范老师,统计,这活多好;小樊,会计;最不觊的小尚,调度;你说他们哪个学历高?”

  郑明忙着吃菜,但还是没忘了随声附合:

  “那是……那是,厂长说的是挺有根据。”

  “什么?说什么话?”

  赵老师的眼睛大了许多。

  “厂长不是说过那套嗑么?水平不高可血压够高;工作业绩不突出,可腰间盘突出;大会小会都不发言,可前列腺发炎;赵主任你是既不突出,又不可能发炎,所以学历当然要比他们都~~~

  赵老师不置可否地喝酒,那莫测高深的样子竟然把校长的威严都给赛了,与周围那些俗不可耐的旅客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郑明打心里真真的、实实的、五体投地的佩服这位赵老师。糊里糊涂地在一起搅和了一年多,无论是在哪次的饭局上,他那张独具特色的大嘴都会一专多能地、随随便便地把他面前的诸如鸡大腿儿、酱牛肉等加工一番,然后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满足地咕哝进无底洞般的大嘴里,可你却从他那吃相里一点儿也品不出来东北人的粗放。

  “哎,赵主任!”

  郑明看看鸡腿儿已然要耍单儿了,连忙拿起仅剩的那只鸡翅膀咬了一小口,又放回到桌上,那意思有点儿像满人的跑马占荒。

  “咱们印刷厂办公室里各位的外号是不是你的大作?”

  赵老师掩饰住嘴角的得意之色,顺便消灭了几片酱牛肉,然后慢条斯礼地接过郑明递过来的餐巾纸,擦了擦由于酱牛肉的滋润而显得肥嘟噜的大嘴,又向上推了推那令他无比自豪的眼镜。郑明知道,朗诵就要开始了。

  “郑明你说,他们能怪我起外号吗?范老师干什么不好?非干统计,一省略不就成‘饭桶’了么;小樊她非要当会计,那自然是‘樊哙’了;最可气的是尚小云,非跟我争这个调度,结果只能是‘上吊’嘛。”三片酱牛肉又壮烈牺牲。

  郑明故作恍然大悟:“啊!怪不得你老兄这么能造,原来是祖上留下的阴德呀,理解!非常理解!”

  赵老师知道郑明的潜台词没说出来,春节联欢厂长非请他也去,令他十分有看法。最可气的是他竟然在出节目时给自己起外号,把红眼病和我赵宏雁联系到一起,还惹得办室的崽子们一顿开怀大笑。一想到此,他的脸马上如冬日里新出炉的驴粪一般,挂上了一层霜。

  “我说郑明,百家姓的第一个字儿是啥?宋朝的皇帝又姓啥?”

  郑明知道自己无意间又捅了马蜂窝,心说:我应该拍马屁呀,怎么又他妈的拍马蹄子上了呢?不过,此刻他不想认输,哼!大庆的事儿你小子还没弄明白呢,老子犯不着天天给你嗑头。心里想着的心事可跟嘴上的话不同,明显的低了许多:“我记得秦始皇旁边有个赵高,对了,那个《暴风骤雨》里有个正面人物,叫啥来着?……对,赵光腚,还有个赵本山呢,嘿嘿……”

  赵老师听出郑明的弦外音儿了,心道:你小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不过我用不着跟你这下里巴人计较。想到此,脸色如六月里的天气一般,由阴转多云又转晴,继尔变得灿烂起来:“我说郑明啊,难怪你叫郑大头!你的三扁四不圆的大脑袋里都装些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咱们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化,怎么从你嘴里出来就变味儿了呢?”

  郑明对任何人笑他那三扁四不圆的大脑袋都不感冒,这也是他从小练就的本领,并且他那端正的国字脸上似乎永远保留着天真无邪。倾听完赵老师的高论,连忙就坡下驴地解释:“赵老师你别介意,我这人姓错了,我应该姓反,你应该姓郑,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可不是想占你的便宜。兄弟我上半截长,下半截短,再配上这么个三扁四不圆的脑袋瓜子,本来应该再添点儿什么罗锅或是斗鸡眼儿三瓣儿嘴什么的,可是老天爷可怜我,给了我一张哪吒般的娃娃脸,再加上‘二人转’看多了,不伦不类的,不像你赵老师,干什么事儿都像在厕所里放屁一样——鸣(名)正言顺。”

  赵老师刚要说什么,郑明忙给他倒酒,脸上赔起笑脸,接着说:“赵兄,兄弟我这是刁德一说话,你可别当真,不过说起学历来,恐怕咱们厂长也不过是个中专吧。”

  赵老师明白郑明的意思,心说:妈的,打我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哼!今后别犯在我的手里,不然……可他的脸上并未露出什么不高兴来,顺着郑明的话题接了下去。

  “是倒是,可厂长那时代能考上中专也是凤毛鳞角了,听厂长说他当年考中专是为了能尽快地挣钱,不过他可是哈工大的进修生,也相当于大专的文凭呢。”

  “唉!”

  郑明长叹了一口气:“都怪我那榆木脑袋的老爹,满脑子的反动言论,在他眼里,文化就是右派、反革命,弄得我中学刚毕业就……我要是能……能也不行,我这脑袋太笨,跟棉裤腰似的,估计也弄不出什么‘甜酸’来。”

  “你不是什么文学联合会的会员吗?听说你还挣过稿费……”。

  “别……别,千万别提,赵主任,赵先生,现在可是九十年代,海南都变省了,听北京的一位大作家说,北京的流氓都当作家去了,别看我这人长得不怎么样,咱可是正装儿的木匠后代,咱还是老老实实地养家糊口、柴米油盐吧。”

  赵老师一脸的子承子曰,仿佛他对面的郑明是他的学生:“郑明,我看你名字也起错了,你应该叫郑不明,学而优则仕,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些至理名言你怎么一句也不记,三十而立……”

  郑明连忙插嘴:“老哥,你饶我了吧,俺们这疙瘩都是这风俗。俗嘛,当然和你这雅是对立的,没高山就显不出平地来,你说是不?”

  赵老师文致彬彬地打了个饱嗝,不断忙碌着的筷子难得地停下来,又是一番语重心长。

  “郑明,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也许你听过,也许没听过,不过挺有意思。说有个老师,到农村遇见了一个放羊的,老师问:‘你放羊干啥呀?’放羊人答:‘挣钱’。‘挣钱干啥?’‘娶媳妇。’‘娶媳妇干啥?’‘生儿子’。‘生儿子干啥?’‘放羊。’老师非常感慨,层次呀!”

  看着赵老师那神态,郑明突然想起当年他的化学老师来,想想什么都不差,就差性别。心生一阵厌恶,但还是忍住不快,把快溜出嘴的许多言语都咽了下去,换上几句如他那三扁四不圆的脑袋一般的话来:“赵老师,我知道你的好意,你文化层次高,这也是陈佩斯脑袋上的臭虫——明摆着的。你放心,今后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并且这次我一定做好你的办公室主任,保证好你的上通下畅,为这个咱们干一杯。”

  赵老师捏着酒杯,眯起眼来,尽可能地向耳朵根儿移动嘴角:“嘿嘿,话粗理不粗。”举杯一饮而尽。

郑明连忙给赵老师满酒,一看,白酒早喝光了,菜儿也弄得七零八落。赵老师的眼睛有点发涩地拼命转了几转,调过头去喊推着售货车的服务员:“喂!来几瓶啤酒。”郑明忙放下手里的空酒瓶子,伸直了腰,从裤兜里掏出钱来。他知道这位仁兄的酒量,不喝个沟满壕平是不会罢手的。

  “赵老师,咱可说好了,买了你喝,那玩意儿太臊,我一喝就上厕所。”

  “臊才好,喝的就是这个味儿,告诉你郑明,咱到大庆你再看我老赵的本领,哼!”

  “不用,上次我就领教了!赵老师,两杯富裕老窖我都喝了,再喝可没地儿装了,你可别再像上次咱们喝酒似的,喝得我连北都找不着。”

  “你不喝?那好,来两瓶解解渴吧。”那只被郑明咬了一口的鸡翅膀也一扇一扇地飞进了赵老师的嘴里,吐出来的鸡骨头里还夹着对郑明的数落:“郑明……我不白吃你,呸!这骨头……你知道大庆的市场多大?你知道铁人中学吗?呸!比咱的齐师院小点儿不多。我媳妇的表舅帮你卖的货还不到大庆的百分之几,大庆的单位可不像咱齐市,学校搞点儿福利能把校长吓出屁来。铁人中学冬天让学生浇个滑冰场,每个老师分五百,哪像咱局的学校,穷得不像个人样儿,年年找咱们厂子拉赞助。人家是礼拜一三五发水果,二四六发肉蛋,我说没事儿保证没事儿,吴老板回南方发货去了,这次我保证你让看看人家是怎么做买卖的。不过到时候你小子可别赖账,咱俩说好的那事儿,再加上这次……你可得说话算话。”

  郑明连忙强打精神:“赵老师您放心,上次是上次,咱一码归一码,这次只要货款及时回笼,我答应你的绝不食言,况且咱这字贴卖了一年多,办公室的哪位老师我也没亏待,人家不吱声,咱也照给不误。只要这次能达到目的,另加的那份心意和你那点儿小事儿我是保证圆满。赵老师,我特别喜欢你的爽快,不像咱办公室的那几位,帮我忙还拉不开脸儿要回扣,哪次都是我把钱包好了,偷偷地给塞进兜里。咱就是亲兄弟明算账,这才像咱东北人嘛。”

  赵老师听到此处,忙举起手中的啤酒瓶子来:“当然,我对你办事是一百个放心,你这人除了嘴有点毛病之外,别的方面都可以。说实话,刚开始你到厂子来搞合作的时候,我倒对你还真有点儿看法,不过你鼓捣的这个玩意儿还真行,不但把厂长吸引住了,还让俺们多开了不少的奖金,我说你那玩意儿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是不是咱们墙上刮的那什么八零三涂料?”

  “八零三太复杂了,我这破玩意儿顶多算个二百五,跟你这衬衫一个价。”

  赵老师一脸的不屑:“郑明,你这大脑袋里又想冒出什么嘎咕玩意儿吧?”

  郑明连忙庄重起来:“赵老师,我这脑袋小时候得过脑炎,好不容易治好了,上小学的时候淘气扒驴车,不小心让驴踢了一脚;刚好了没几天儿,开门的时候没注意,又是让门弓子抽了一回;所以,成了现在这模样。那年我上北京见侯老先生,把他老人家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外星人访问?一问才知道我想求师跟他学艺,吓得他一个劲儿地直躲,我趴在地上不起来,还是我妈把我给掐醒的……”

  赵老师的嘴角又不由自主地扯到腮帮子上了:“哈哈哈……郑明,你能不能正经些?……”

  “正井?在轱辘把底下呢,赵老师,咱们还是唠点儿别的,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个破嘴特坑人,听了两段相声就想学候宝林,看了几回《石头记》就想做曹雪芹。”

  “不对,曹雪芹是《红楼梦》的作者,与《石头记》有啥关系?”

  “哈哈,哈哈哈……”

  这回轮到郑明笑了。直笑得他江翻海倒、肠梗气虚,一佛出世、众佛升天,把个赵老师笑成了十二丈的弥勒,别说头脑,连肚脐眼儿都没够着。郑明对面的那位“女生”也笑得泪珠儿滚滚、娇气儿连连。眼看着赵老师就把吃进肚的猪肝儿、酱牛肉等憋到了脸上,肥嘟噜的大嘴成了茄子皮,激昂的嗓眼儿冒出来的音儿也低了八度:“郑明,你笑啥?曹雪芹是《红楼梦》的作者,没错……”

  “哈哈哈……石……头记,我看咱俩像《夜行记》……哈哈……”

  “啥?《夜行记》?”抓住了一根稻草的赵老师拼命地把剑一般的目光挤回了眼眶,炯炯有神的小眼睛瞬间成了无助的羔羊:“你看我这耳朵,咋还没听清……《夜行记》不是侯宝林的相声嘛,你看看……”你这人……

  郑明赶忙收回笑声,抓过餐巾纸来擦眼泪,“赵老师你别见怪,是我没说清楚,咱们还是唠点儿别的吧,喝酒。”

二人默默喝酒。

  静默了半天,郑明感到富裕老窖的醇香伴着酒劲儿窜遍了全身,又经方才的一阵大笑,无意间又为酒精的四处流窜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也就忘记了老婆时常在他耳边经常唠叨的叫唤雀儿没食吃的古训,更忘记了祸从口出的律条。他的破嘴里的那口银牙更加自由自在地哇啦起来:“赵老师,你说咱们局教办的人,包括公司的人我都认识了不少,像你这学问,这人品的人还真不多,我知道你刚才是逗我笑(哪壶不开你提哪壶!)你说的笑话一般人儿听不懂,我明白,我也讲一个笑话:说有个摆渡的捎公,有一天遇着一个城里的老师,摆渡的看这位老师的斯文样儿非常羡慕,就跟这老师说:‘先生,你的命儿真好,托生个文化人儿,像我这狗命的,只好认倒霉。’那老师说:‘你别封建迷信,我也是属狗的。’‘啥?’摆渡的非常生气,‘咱们同是属狗的,怎么你这好命我这孬命?’老师说:‘我唬你干啥?我是正月初三的生日,的确是属狗的。’摆渡的这下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郑故意顿了一下,刚要说,赵老师却接上话茬:“那摆渡的明白了,你是正月里出生,我是腊月里出生的,你是狗头,所以得以教(叫)为生,我是狗尾,只好靠摆过日子了,郑明,我接得对不对?”

  郑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知道自己无意间又犯了个错误,但还是嘴角上翘,皮笑肉不笑地说:“赵老师你别介意,笑话嘛,就是说出来让人笑的。”

  “我笑了吗?”

  “你……是没笑,不过我可以马上让你就笑。”

“好吧。”赵老师叉起双手,板起脸皮,顺便让一直蜷着的腿伸了伸直,等郑明的下文。刚想开口乐的旅客们也仿佛如刚要打个喷嚏又给憋回去了一样,痒痒的直难受。

  郑明酒醒了一半儿,深怕再拍错了地方,又不太甘心,搜肚刮肠地寻思了半天,才找到了一朵刺儿梅:“赵老师你知道有那么个事吗?说咱们上边有一个大官儿,到咱们这儿来检查工作,咱这地方现在的农村形势比城市要好得多,领导就去农村逛了逛,遇见一些个农民,便亲切地上前搭话。其中有一个中年妇女领着个六岁的男孩儿,领导爱抚地摸了摸小孩儿的光头问他:‘小朋友,你几岁了?上学没有哇?’小孩回答:‘你猜呢?’领导一看那孩子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就回答他:‘六岁?’那小孩子回过头对他妈说:‘妈,这丫养的猜得真准。’你慢慢喝,我去打点儿水。”

  郑明说罢,起身端着茶杯向车门走,身后传来旅客们哈哈哈的笑声,其中当然也包含着赵老师那独具特色的朗笑。不用回头看,郑明知道肯定会有人一边笑一边擦眼泪。对面那位青年“女生”肯定也会流泪,当然不会是哭的,原来不哭也会有眼泪,这大概就是文人们常说的喜极而泣吧。

不等郑明打完水,车厢里的广播又响起了甜腻腻的女声:“旅客同志们,列车前方到站大庆车站,有下车的旅客请准备好,不要忘记自己的行李物品,前方到站——大庆车站,车站在列车运行方向的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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