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
“娘娘,夜深了,当心坏了眼睛。”满春点了灯,才到冰生旁边道:“奴婢替你抄吧。”
冰生摇摇头,笔尖沾了墨,不紧不慢的一一落下。
“别人抄的怎么比得上本宫。”
满春一笑,恭维:“别人自然比不上娘娘,可也不急着这一时,明日再抄吧。”
冰生又摇了摇头:“他明日便要回去了。”
“大师在清平寺,那可是皇家寺庙,日后去上香也能遇到,何必急这一时?”满春不解,但还是劝着她的主儿。
“日后……见不到的。”冰生愣了片刻,又道:“就算本宫见到了,那也不是我见到了。”
“你说,本宫的字怎么样?”冰生盯着纸上的笔画,忽而问道,待听到满春的答案便痴痴的笑了。
“我从未送过他东西,明个就把这几本佛经送他,王夫子说过,我这字一般人比不上,他应该不会嫌弃吧?”
满春看着跳跃的烛火,愣愣问道:“娘娘同大师认识?”
冰生咯咯咯的笑,握笔的手越发紧了,眼睛一暖,纸上的字变得模糊不清。
“本宫是在凉城长大的啊!”
凉城离京颇远,天高皇帝远,因此,凉城有了两大巨头,白家和季家,两家代代联姻,相互扶持。
春暖花开,莺飞草长。
“季杨!你躲什么?!”少女模样的冰生看着躲在角落不肯出来的季杨,气得直跺脚。
角落里的少年紧闭双眼,念经般不停的念叨:“男女授受不亲,男女授受不亲。”
冰生气笑了:“白季两家世代联姻,我以后说不准就是你们季家的人了。”
少女凑近,一股幽香窜鼻,无路可退,季杨只能听着少女念下魔咒。
“说不准以后我就是你娘子了。”
季杨猛的推开冰生,涨红着脸反驳:“才不是,白家又不止你一个姑娘。”
冰生垂下眼睑,语气变得平淡却又危险:“你看上白家的哪位姑娘了?”
“我,我没有,再说了,季家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公子哥。”季杨蹭蹭的跑到离冰生十米远的地方。
“都说白家姑娘教养好,我瞅你怎么没有女子该有的羞耻心。”季杨理理衣裳,也不管冰生,理完衣裳就走了。
白家的姑娘模样都十分好看,嫡女更是才貌双全,决定好送去京里的,也只有庶女习得一技之长,留在凉城联姻。
同样的,季家的嫡子是往官场上养的,断断不会用与白家联姻。
这些大哥早与冰生说过了,也劝冰生不要太出众,白季的水深,不好混。
“白四小姐绣的香包好看。”季杨日常和冰生闲聊着。
冰生翻了个白眼:“那送你你要不要?”
“要要要,那肯定要,我最喜欢香包了。”季杨扯下腰间的香包,拎在冰生眼前晃。
“这是林家姑娘绣的,比白四小姐的差了不少,不过也还将就。”
“你怎么乱收姑娘家的东西?”冰生气着了,一把打掉香包,偏着头不看季杨。
季杨捡起香包,红着脸辩解:“我才没有,我是用银子买的,买的!”
“过几日你生辰,要不我送你几个我四姐绣的香包?”冰生本是赌气,可季杨却乐坏了,一个劲的点头,不停的夸冰生仗义,硬生生的把冰生夸笑了。
后来,白家姐儿得了圣恩,请了白家去京了待上几月,香包自然是没送成,冰生也就是那时候留在了京里。
“为何后来大师出家了?”满春听完,又不解了。
“本宫是后来听说,季家的公子为了一寡妇,闹得支离破碎,后来那寡妇带着季家的账本去官府告了一状。”
“季家赚的是老百姓的血汗,早该垮了,那季杨公子还未从学院回来,就被季夫人送去剃度。”
落下最后一笔,冰生吹了灯,任由笔染了地,昏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她声音带着悲凉的笑意。
“他天生不懂我们这些凡人的痴念……”
次日再见时,她如愿送出了佛经。
“不知大师喜好,本宫就抄了几卷佛经,大师收下吧。”佛堂只有几个打扫的宫人,冰生携着笑意,将佛经递出。
大师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木鱼:“小僧曾经喜欢香包……”
“那现在呢?”冰生眼底透着希翼。
“现在,喜欢佛。”大师轻笑,停了木鱼,接过佛经,始终没有看冰生一眼:“娘娘的声音像极了小僧儿时的故人,小僧问一句,娘娘为何从来不做刺绣之类女儿家的事?”
冰生的笑意越来越深,声音几乎消失在风里,不可闻。
“我也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