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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齿轮与偏见

序章1【玛丽琳

期待一般被分为三个部分,它的成因大多是兴奋或者习惯,当某件事融入了你的生活时,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期待它的再次发生,就像克里特岛上的冬天一定会下雪一样,无论是高兴还是沮丧,你都会提前做好迎接它的准备。

当一件你期待之中的事情被完全颠覆,甚至不可能再发生时,你会经历完期待的三个部分。而期待的尽头,就是失望和沮丧。

期待的第一个部分就是满怀希望,这一部分一般在事情发生之前在脑子里起作用,我的期待完全源于习惯——我有两个孩子。我每天下午四点都要到幼儿园去接他们。当我站在幼儿园门口的时候,我的大脑就会预设出无数种可能——他们可能会大笑着跑出来,向我展示他们完成的手工作业,也许他们可能会因为老师批评而闷闷不乐,又或者是什么活动取消了而沮丧不已。孩子们的神态在我脑海里转圈圈,像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你看到的每一匹马款式都不一样,像超市门口的幸运转盘,你永远都不知道指针会停在哪个板块。

我看到了威尔夫妇,这是我第一次在幼儿园门口看到他们,在昨天之前他们无儿无女,我知道为什么,并且有一部分的我明白自己不应该在幼儿园门口出现,但另一部分,存在侥幸心理的我却在试图将这一切理解为假象,威尔夫妇只是停在这里而已。我听到威尔夫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想带捷克和莉迪亚去买一些衣服。”她说,“我给他们准备了晚餐和睡房,呃...你是来找我的吗?我不希望在孩子们面前谈论这些事。”我注意到她穿了一件红色大衣。

“莉迪亚不喜欢红色。”我提醒她。我还想告诉她什么?捷克最讨厌喝牛奶,莉迪亚要开着灯才能睡着,还有他们都不喜欢银鳕鱼和海底世界的动画片。只有我才真正了解怎么和他们生活,当他们从我身体里拿出来时已经决定了这一切。

“玛丽琳,我很佩服你。”威尔夫人说“我是说...感激,也好奇。”

“好奇什么?”我问她

“当你把这么多仪器放在他们身上时,你不害怕吗?”她摇摇头,我从她的神清中看到了一丝鄙夷,或许换做是我,我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而你所能做出的唯一补救,就是再次把他们赶到台子上,对他们发射记忆消除激光?”她说完这句后,后退了一步。

好让他们摆脱满脑子只有科技研究的父母。我在心里补上一句。“我同时也注入了关于你们的部分记忆....我想给他们一个真正的新生活。”我说出这句话时感到自己的声音像裹了一层气流,漂浮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孩子们从门后面鱼贯而出。

莉迪亚戴了一顶粉色帽子,在人群中特别显眼,今天早上她出门时我亲手将这顶帽子戴在她头上。当时莉迪亚微笑道

“谢谢玛丽琳阿姨.”

捷克捧着一本书,在人群中左顾右盼,他是在寻找我,还是寻找威尔太太?如果是平时他会大喊一声——妈咪,并向扯着莉迪亚我飞奔过来。而这一次,他依旧扯着莉迪亚,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妈咪。

期待的第二个部分,就是当你离事实越来越近的时候,你会想象你所想要的结果,以及你面对这个结果后的反应。

他是在喊我吗?

如果他在喊我,我将如何面对他和莉迪亚?我将如何向他们解释关于昨天发生的一切?如果他是在喊我,我是否能用最坚定的语气告诉他们,我是他们的母亲,我爱他们?

直到我发现他们朝着威尔太太的方向跑去,我才意识到心里悬在半空中的那块石头轰然坠落,我的脚下正在发生一场地震,地面四分五裂,而我被裂缝吸入,在坠入岩浆之前破碎成一片片。其他家长从我身边经过,带着他们的孩子,孩子们在兴致勃勃地诉说这什么,没有人发现一个正在破碎的母亲站在他们中间。

是的,这是期待的第三个部分,当发现事实与所想的不同时,就会用尽一切力气去想象它们变回来的状态。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可能这只是个玩笑,可能记忆消除机器出错了,而捷克总是这么调皮。我是不是可以跑到他们面前半开玩笑地告诉他们我上当了,是不是可以一如既往地载他们回家,像平时一样。我发现自己在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并且在莉迪亚和捷克面前停下来。

“孩子们,是妈妈。”我的声音破碎成了一片片“我们回家吧。”

但莉迪亚只是摘下她的帽子递给我。

“玛丽琳阿姨”莉迪亚说“我喜欢你的玩笑。”’

我可以从威尔太太的眼神中看出她想对我说的——既然这个决定做了,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因为我是坏人,是电影里的反派,所以在克里特岛的第一场雪中,我离开了我的孩子们。

序章二】

汤姆和他的小团体在高中是赫赫有名的逃课惯犯。在他们看来,上一堂无聊的课还不如出去享受工作日时的电影院,酒吧或者足球比赛。汤姆的父母给他买了一辆车,他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那里的老大。而捷克和克里斯则永远都是他的跟班,他们是小团体中无可撼动的三人组。汤姆曾经宣告他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仿生人,因为他们曾经害得汤姆在派出所里蹲了几天。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汤姆照样还是老大。

三月份的一天,汤姆找到了捷克。

“嘿捷克,我在城郊发现了一个地方。”他说“绝对刺激,今晚八点在你家门口见,怎么样?就我们两个,嘿,兄弟,你该不是想围观你那赌鬼老爸和你妈打架吧?”

捷克当然很愿意。当天晚上,他偷偷地从他父亲口袋里摸出了一点钱。在趁着他父母进房看电视的时候,他悄悄移到门口准备打开门,但就在某一瞬间,他发现情况不对,一本书掉到了地上,他妹妹在他身后盯着他看。

“莉迪亚”捷克头也不回“你最好在三秒钟之内带上你的破书滚蛋。”

“这不公平”莉迪亚说

“世界本来就是公平的,大家各司其职,你就在家里好好地当你的乖乖女,替爸妈求和,而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了,不是吗?”

随后, 莉迪亚听到了捷克关门时震耳欲聋的声音。

车子在市郊的一栋废弃房屋前停下。

“这里之前可能是研究院,或是学校。”捷克举起手电筒“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我要给你看一些令人赞叹的东西”汤姆推开门,他们看到一张木质椅子横倒在他们面前。

“我也不相信,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发现其实这没那么简单,从这里一直进去往下走,你猜猜是什么地方?”汤姆甚至没有等捷克回答“是他妈的仿生人制造所。”

捷克开始后退,往门口的方向,他盯着水泥地看,当他想好准备和汤姆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发现汤姆拿出了枪。

“你知道吗?新市长史密斯就要上任了,他和我一样痛恨死仿生人了——不不,我应该跟你说的是,我在研究院里的某个角落,发现了你还有另一个小婊子的照片,猜猜她是谁?兄弟?你保证猜不出来,她是我们的数学老师玛丽琳太太,你说如果我现在在这里开一枪,又在数学课上开一枪,算不算为民除害?”

捷克感到自己踩在云上,周围都轻飘飘的,他正在云上行走,而就在某一瞬间突然一脚踩空,最后,他触碰到了城市上空的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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