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穆古夫烦闷的心情都不曾得到半点疏解。
他黑着一张脸,见人就吼,直吼得翼盟堂上上下下无人不知老大今天从家里就不爽到了堂里。搞得是人人自危,生怕踩中地雷,身先士卒。
“黑棘,老大这是怎么了?那个,是谁惹得他这么生气呀?”
站在穆古夫的办公室门口,黑棘看一眼缩在自己身边,问的一脸小心翼翼的中年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曾狍子,你怕什么,虽然昨天你家那个刁蛮千金又跑去穆家撒野,但是老大回家之前我就已经把她打发走了。她打了大嫂一巴掌的事情,老大可能还不知道。他现在发火,绝对不是因为佳芹的缘故。放心吧,没你什么事儿,这火烧不到你头上!”
“是......是吗?真的没事儿?你没骗我吧?我可不想让佳芹离开我身边啊!”
现在不知道,不表示一直不知道啊。搞不好老大隔两天就会来个秋后算账,要他把佳芹送出国去。昨晚上女儿在家吵闹不休,他可是一宿都担心得没睡着呀。
曾狍子问得诚惶诚恐。这道上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一面对老来得子的女儿问题,猛兽也立马变成了王八,对谁都顿时没了底气。
“我没事儿骗你做什么。不过曾狍子啊,我还是得奉劝你一句。要是你不想老大哪天真的拿你开刀,你最好还是管好你那个女儿,别让她再去穆家胡闹。现在不同过去了,她若是再冲撞了大嫂,谁也拿不准老大会怎么处置!”
黑棘故意说得很严重,对曾狍子惯宠女儿的孬样实在是不敢恭维。想来穆家上下,也不会有谁欢迎曾佳芹的到访吧。
“是、是、是,我当然明白。可是你也知道我那女儿的个性实在是有些......”
后继有人是很好,可是有个成天惹事、无法无天的女儿却是让人头痛万分。曾狍子擦擦额头的汗珠,瞬间也为自己教出了这个一个不受人待见的闺女感到汗颜。
“曾狍子,其实我觉得你......”
“他娘的,老子叫的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黑棘正想游说这羞愧的老父干脆主动将曾佳芹送到国外去改造改造,也彻底让翼盟堂清静清静。门里穆古夫的吼叫却透过半开的门缝传了出来,显示着主人完全消失的耐心,和已经爆发的怒气。
黑棘与曾狍子对视一眼,默契地停止了私人的对话。说得太投入,倒把冒死来触地雷的原因给抛一边了。现在还是赶紧进去,办正事要紧。
但愿,他们带来的这个好消息,能够转移老大的火气。
进了办公室,就见穆古夫阴云密布的一张脸,怒目圆睁,天师钟馗似的凶神恶煞,狠狠瞪着两人。
黑棘心知肚明地将笑意收在了喉咙里,曾狍子则是畏畏缩缩软了双腿,又开始怀疑黑棘刚才说的话仅仅只是安慰自己。
“老大。”
“老、老大。”
一个气定神闲,一个声抖手抖。穆古夫来回扫视着两人,无论哪一个,看在眼里,都是极不顺眼。事实上,只有天知道,从昨晚上看见步零心流下眼泪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再没看什么东西顺眼过。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电梯坏了吗?你们是给老子爬上来的?从二十七楼到这里,就算是爬,也爬不了这么久吧.你们是不是想让我送你们出去重新特训一下?”
“呵呵,老大,我是医生,堂里出任务也轮不到我出面,这特训的机会,还是留给其他兄弟们吧。”
“老大息怒啊。我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黑棘自不用说,倒是曾狍子,一听见特训,也是顾不得害怕,赶紧出声强调自己已是垂垂老矣。
还是黑棘懂得怎样转移穆古夫的注意力,让他不再继续纠缠在如何处罚他们这个问题上。有功可邀,有替死鬼、挡箭牌可用,这时候不拿出来更等何时?
“老大,曾狍子把上次袭击鞠九的人抓到了。”
“给老子一枪的那个小子?仇鹰的小跟屁虫?你们把他逮回来了?”
“是!”
黑棘微笑着给予肯定的回答。
啪地一声巨响,穆古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曾狍子差点夺门而逃。
“老、老大......”这明明是有功的事儿,为什么他非但没有半点立功的喜悦,反而吓得半死,老命又损耗了几分?
“他娘的,曾狍子,干得好!打电话给仇鹰,告诉他,老子还没去参观过泰姬陵。他想要回个活人,就自己看着办!”
“老大的意思是......”拿仇鹰的这个得力手下交换印度军火走私线?
黑棘和曾狍子对于穆古夫的狮子大开口不免有些怀疑。
仇鹰不是穆古夫。这世上像穆古夫这样为了兄弟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搭上的老大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区区一个手下,就算再受重用,仇鹰也不可能拿经济利益巨大的印度地盘来交换吧?
“他娘的,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对了,还要记得告诉他,老子看不到泰姬陵,就把那小子做成木乃伊送给他留纪念。”
穆古夫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他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曾狍子抓到的那个小子,不仅是仇鹰的得力手下,也是他秘而不宣的私生子。这件事,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可是很不巧,他也是其中之一。
这血脉和金钱,仇鹰会如何选择,他倒是很有兴趣知道答案。
“老子很久没练过靶了,枪法不知道退步没有。曾狍子,把你抓到的小子给我带到打靶场去,老子今天要好好练习练习。”
“我这就去办!”
扭动着刚刚复原的手臂,上头枪伤留下的疤痕还在。穆古夫的笑容,让受命的曾狍子感觉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冻得他直想打个哆嗦。
依照老大睚眦必报的性格,那小子今天恐怕是难逃人肉枪靶的命运了。虽是敌人,但他还真是想为他鞠一把同情的老泪。
谁叫他什么人不好伤,偏偏伤了穆古夫呢?
曾狍子飞快地离开,全速去办理穆古夫交待的事情。穆古夫的心情似乎也已经阴转晴天。他捞起随意丢在真皮黑沙发上的外套,准备现在就去享受那人肉打靶的乐趣,黑棘冷不丁的一句话,却又即刻让他变了脸色。
“老大,刚才我妈打了电话过来。她让我告诉你,小布已经醒了,没什么事,叫你不要担心。”
“她......他娘的,她有事没事关老子屁事。曼姨给你打电话,你告诉我干什么,靠!”
转头狠狠瞪一眼状似无辜的黑棘,穆古夫火车头一样又升腾出了满身的怒火砰地一身摔门出去。
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其实变得轻松了起来。谁也不会发现,他心里有块石头悄悄落了地。谁也不会听见,他无声的呐喊:她醒了,她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