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一个关于纽西兰的观光纪录片,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去蹦极。采访中问小女孩的家长,“怎么会同意她那么小就去玩极限运动,不会有心理阴影么?”很多年过去了,江寒只记得小女孩爸爸那句,“面对自我的恐惧,也是一种成长的方式。”
有勇气面对是一回事,战胜它是另一回事。
考试前一天江寒还在复习,林在范就坐在她身边。
两个小时里,江寒停留在卷子上的目光没有移开过一次,她咬着下唇不说一句话。
不焦虑是假的。
终于,在江寒连着错掉三道选择题之后,林在范抽走了她手里的记号笔,并动手收拾桌面上堆着的参考书和笔记。
“아!”江寒微怔后很轻地叹了口气,抬手压在书包上,侧头刚要开口。
不料下一秒林在范突然转身弯下腰,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住。
他动作很快,一只手撑在桌面,另一只手搭上江寒的椅背,把江寒圈在座位里,注视着她的眼睛。
“我们今天翘课,江智贤。”他说。
世界仿佛被人摁下暂停键,忘记呼吸的错愕。去牵女生手腕的时候,女生无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自己,林在范不易察觉的红了耳朵。
许久许久之后,林在范回想起这一刻,他望着天上的月亮和千里之外的江寒说,“我,不想后悔,不想束手无策,不想对你说‘没关系,放轻松。’这样的话。”
工作日的爱宝乐园游人不多。
林在范拉着江寒去坐过山车。从最高处俯冲下来的时候,风声呼啸,他们大叫着把双手举过头顶,脸上的笑容耀眼无忧。
“智贤,江智贤,是坐在我身边的这个女孩子的名字。我喜欢她。”林在范在慢慢停下来的风里凝望着笑出眼泪的江寒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我喜欢她。
我喜欢她。
浪漫偶像的拍摄台本里有约会的设定。
去咖啡馆点好东西等她,帮她绑头发,和她到处随便走走,开车去很远的海边玩,吃饭聊天。
采访时直接有趣的反应,久违的踏实可爱,让人觉得舒服。很多人都说在范是个好孩子。
夜深人静时,林在范躺在床上,也会想自己在真实生活里恋爱以后的模样。
身为偶像,谈恋爱像是受罪。采访时他说过。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看完海后,眼里常常会有一段时间漂浮着的都是她的画面。
我喜欢她。
我喜欢她,我就能喜欢她吗?
朴珍荣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林在范会在他面前哭。
可那天在汉江边,林在范讲舞台和梦想,讲着讲着突然就哭了。隐忍压抑的痛哭起来。下着雪的夜格外冷,林在范像个迷路孩子蹲在汉江边上哭得格外伤心。
以前看书上说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知道自己是谁,另一种想知道自己是谁。
那么林在范应该是属于前者。朴珍荣想,在他心里,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什么,要什么,所以从不人云亦云,旁人无法影响他去做什么放弃什么,只有他自己想或不想,愿不愿意。以至于他身上透露出与同龄人不同的沉稳,让人折服的安定感,让你产生可以永久依靠的错觉。你甚至可以预见未来,他这种人在每个舞台上都会是耀眼的存在。就连狼狈的此刻,都被相信着。
他的痛苦来自于一时的虚妄。这一年,他二十岁。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机会,重新站在当初的十字路口。
所以当有些风声从高层流散出来,林在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
他亲人健康,家庭和睦,家境殷实,有不错的朋友,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迄今为止遇到最艰难的事,就是等待出道。
可是站上舞台是他渴望的事,跳舞是他喜欢的事,虽然重新出发道阻且长,但这不妨碍他向往。
为什么犹豫?为什么就在快要触碰到光的时候犹豫?
“你知道吗,中国有句老话,天快亮的时候夜最黑。熬过去,大好时光。”
大雪纷飞的午夜,电话里传来很轻的呼吸声,虽然她极力掩饰,但林在范知道她哭过了。
此时的江寒,远在京城。她考完试接到陈素的电话,得知外祖母病危,当天晚上就飞回了北京。
接通电话的时候,林在范站在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他亲眼看见原本噙着笑的江寒怔怔落下泪来。
人声鼎沸,他跑向她,什么也没问,伸出手把她拉进怀里。
林在范,我一直以为我看得开生死,可是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不能。
可是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如果我们不能阻止失去,那活在当下才是最正确的事,我不怕失去,却止不住心痛。
江寒并不知道林在范在首尔遇到了什么难事,她只是在这一刻突然察觉到,好像命运的罗盘飞转,正拉扯着她和这个令她动摇的男生进入到另一种宿命里。
这种未卜的前路令她不安,但她不怕。
遇到林在范或许是命运,或许是偶然,她都不怕,遇到了就是遇到了,即便没有最后,她也不觉得可惜。
至于林在范……他心里住着一个横刀立马战八方的将军,她相信他。
她相信,勇者无惧,海阔天空。
电话那头的黑暗里用力抱紧自己的江寒顿了顿继续说道,“即便是撑不住了,你肯定也是会走下去的。”
心,在那一刻,忽然就坚定了。
即便是之后,岁月漫长的离散中,无数个在别人看来一定会停下来的瞬间,林在范都没有犹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