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云梦山细雪纷飞。
卫庄走在狭窄的山道上，身后牵着的马走得不痛快，哆哆嗦嗦不想往前。
好不容易走到山顶，卫庄将马缰系在树上，自己继续往里走。
拨开几株杂草，细碎的雪沾在了衣服上，卫庄皱了皱眉头，将雪抖落。
门前新种了腊梅，幽幽的香气定人心神。
他忽然就不敢进去了。
他怕物是人非，怕旧事不再，怕回忆真的只是回忆。
但是他不进去，却有人出来，那人裹着厚厚的大氅，撑着伞从院子中走出来。
见到他，那人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
那样眉眼弯弯的笑容，与他记忆中的如出一辙。卫庄松了口气，心说，终归还是有些东西，一直都没有变。
她始终还在这里。
季东流招呼他进去。
卫庄便不再犹豫，提步往屋里走。
季东流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哟，二狗长残了。
卫庄的脸黑了一半。
十年的时间足够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当初俊朗稚嫩的眉眼已经褪去，唯独留下眉眼间难以散开的仇恨和决心。
只是——
季东流却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卫庄师姐倒是，一点未变。
季东流“哈哈”干笑两声，卫庄听不出她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就是那个该死的系统说的所谓的惊喜！
居然把她的长相定格在了十八岁。
长生不老世人所求，但是季东流不想啊，当她知道了这是个游戏并且自己已经通关了之后，她只想快点回到现实世界啊！
她爹季无西去游历了，偌大的云梦山就剩她一个人。没网没电视没宵夜，这还是人过得日子吗！
本来以为还可以和那个智障系统聊聊天斗斗嘴，没想到智障系统跑回去升级了，她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而且她也不敢瞎逛游，在这个随便抓个人都有可能是往后英豪的年代，她是真的怕又触发什么剧情，拖延她回去的时间。
季东流温了酒。
那时候他们在鬼谷，时常拼酒烧烤，把季无西的多年珍藏喝得底朝天。
不过如今季东流端了酒上来，卫庄却又不喝了。
季东流戒了？
卫庄点头。
季东流不许：
季东流不行，在师姐面前，从前是什么样，现在还得什么样。
卫庄愣了愣，才接过酒喝了一口。
从前他在紫兰轩喝过不少酒，韩国灭亡之后他就再没喝过。
如今喝起来，却是百般愁滋味。
季东流（笑了）看你的表情，不是酒不好喝，是日子不好过吧。
卫庄斜了她一眼。
季东流也罢，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
卫庄师姐。（卫庄却突然喊她）你还记得从前有一次，我们去放花灯，你问我许的什么愿望吗？
季东流好好想了想，似乎的确是有那么回事，于是道：
季东流记得。
卫庄我当初，许的是‘师门一心，同去同归’。
季东流脑子一炸，心说二狗你不简单，这个梗好像很熟悉。
卫庄所以现在我来问问你，嬴政请流沙出面，剿灭墨家机关城，我该不该答应。
季东流（挠了挠脸）墨……家？
卫庄（皱眉）师哥带着一个孩子去了墨家。
季东流默了默，卫庄以为她在思索，实则——
季东流（什么鬼啊，盖聂不得了啊，十年不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话说盖聂你也忒不厚道，成亲和满月这么大的事，居然不请我喝酒？）
季东流（等会儿啊……好像不太对啊……）
季东流（这孩子是天明吧喂！）
季东流（接下来要走的剧情应该是……哎呀，想不起来了该死的。）
季东流（正了正色）爹从前说过，鬼谷的要义就是抉择。而做选择的人，是你。我可以给你提供参考，但始终不能替你选。
卫庄顿了顿，忽然间嘴角带了丝笑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
卫庄明白了。果然师姐是一点未变啊。
季东流送卫庄下山。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铺天的雪簌簌落下来，将卫庄本就雪白的长发染得更白。
季东流将伞向他靠了些，卫庄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接过伞，将两人一同撑在伞下。
末了送到山脚下，卫庄道：
卫庄就到这里吧。
季东流好。
他牵着马走了好一段路，忽然间想到回头，便见季东流撑着伞站在那里，冲他挥了挥手。
就算顾念从前温暖，也不该再留恋了。
他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了。
一心向江湖而生，却终为江湖所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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