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安走的那天,正是除夕。万家灯火暖春风,唯有白雪送她走。
午安看着窗外熟悉的建筑渐渐远去去,竟觉得有此生漫长终了的轻松。
自从医院回来,她便再也未踏进学校,父亲沉默地抽了几宿的烟,母亲成天哭红的眼,都是她刺在眼里的痛。
林飞来看过她几回,她终于还是开口让她不要再来,很多时候难堪的懊恼,总会看到她就爆发。
她最后一次听见向阳的消息,是在高考结束后,听林飞说他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大学,和李菁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分了手。而对于另一个人,她们绝口不提。
提起向阳,是林飞的日常,就像她迷恋七彩棒棒糖一样。午安有时候觉得自己卑鄙异常,常对着林飞心难安。而她亦知,林飞也如此,他们之间,赤诚且毫不相让,林飞对向阳的心思从不掩藏,妄图从午安这里找到安全感,却总是弄得两人两败俱伤。
午安走的那天,林飞没有来送。她说她受不了别离,午安笑着说没关系,掰了电话卡说日子总会重新开始,却又在分离那日悄悄用新号码拨打了林飞的电话。
嘟的一声,接通又挂断。午安却顿觉心安,总有一个人,会跟她心照不宣,而她的梦里,从来不能缺少林飞,就像林飞杜撰的人生里,从来不缺少她一样。
城市的住所是爸妈找的,新学校也是爸妈找的,她的人生,从另外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从另一个高三开始。
所有的一切,都在午安的梦里渐渐隐去。
向阳与午安的联系,是在午安大二的那年。林飞说要去午安的城市看她。午安欣然接受。她喜欢江南的城市,温暖而明媚,没有严冬,没有恶寒。她总是想让林飞也来感受人间四月天的闲适。
只是午安没想到,跟随林飞来的,还有一个故人。
近三年没见,向阳高了很多,棱角更加分明,浑身是一种成熟的稳重气息。
当午安透过镜片看到林飞身后的男人时,雾气早已腾飞。定了定神,她还是接了两人去了一家江南民宿。
林飞说,向阳实习正好巧合选择了午安所在的城市,因为同路,便一起过来了。向阳笑着迎合,眼神始终不敢停留在午安身上。
午安有些好笑,说些尽地主之谊的话,算给他俩接了风,便急急奔了学校去。她与向阳,早已形同陌路,又何必多生瓜葛。
然而,林飞在这里呆了半月,每日拉着午安日出乱窜,身边出门,总是带着向阳。午安心里膈应,表面上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和林飞怎么开心怎么来,却不曾与向阳说过半句话。
林飞走的那天,抱着午安彻夜未眠。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见林飞止不住的抽泣声,午安在那晚突然明白过来,这些年,生活在黑暗里的,不仅只有她。
她对林飞突然有了愧疚,第一次,她对林飞说了“对不起”
林飞沉默着流泪,最终笑着点头。
午安黯然叹息。她和林飞,已经契合到不用说一句话,彼此心里想什么都能清清楚楚的地步。她的骄傲,从向阳踏进医院的那刻,就荡然无存,她的光亮,从手术台下来的那一瞬,就永进黑暗。而林飞又何尝好过,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才会时时刻刻遭受心灵摧残,这些年,苦的,其实是林飞!
此后的半年,自林飞走后,她与向阳从未有过照面,哪怕连模糊背影,都不曾遇见。午安暗自庆幸,心结不是那么容易打开,见面的勇气,她至今还在失去。
原以为这种日子会持续到向阳实习结束,却没想到在某一个冬日的晚上,她突然接到向阳的电话。
电话里的向阳,显然已经醉的不轻,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说着抱歉。
午安捂着嘴躲在宿舍的被窝里,哭到深夜,这些年,她第一次哭到窒息。
自己跟向阳,总是断不了的。午安想。